“陛下反感一家五姓,卻不知小郎君迎娶的女子乃一家五姓中周氏嫡女。”
“陛下,您要做阿翁了。”
怡娘眼含熱淚退了出去。
楊玄起身看著牌位。
“當年之事我不明所以,怡娘把我帶出宮中,楊略護著我到了元州。元州的日子不大好,但活著就好。”
“這些年我想過許多,從對楊略身份的猜測,到咒罵這個賊老天,我在想,我活著究竟是為何?難道就是為了活著?”
“楊略五年之后再度出現,讓我來長安,我來了,怡娘和曹穎弄的神神秘秘的來投靠,莪一早就發現不對。”
“當他們說出我的身份時,我震驚之余也在想,當年您為何不反抗呢?”
“我想了許久,若是您反抗,鎮壓在所難免,隨后長安混亂……想來您是不愿看到這一幕吧。”
“我不知當年發生了什么,但怡娘告訴我,偽帝父子在其中興風作浪。”
“我不想什么討逆,就想著在元州鄉下弄個宅子,娶個娘子,生幾個孩子。我上山狩獵就能養活他們,隨后就這么過了一生。”
“可我遇到了晏城。”
外面,老賊沖著怡娘眨巴眼睛,暗示有沒有問題。
怡娘搖頭,低聲道:“別打擾了郎君和陛下談話。”
哪怕是縱橫地底下多年,老賊依舊打個寒顫。
王老二最沒心沒肺,蹲在邊上吃牛肉干。
“我最不喜的便是麻煩,人活著就很累了,還要給自己的頭上壓東西,什么牧民,什么廝殺,什么天下,什么大業……”
“我一直不想這些,只是身邊跟著怡娘他們,楊略更是為我遠遁南周,我若是不努力,就辜負了他們。”
“那日我去了太廟,見到了您的神主。”
“那一刻我不知怎地,突然就渾身顫栗。”
“您別怪我……我真的對您沒多少父子親情的感悟,可那一刻,我卻莫名其妙的渾身顫栗,眼眶發熱。”
“我還有兄長在長安城中,偽帝父子大概想撇清您出事和他們之間的關系,所以留著他們做樣子。”
“我在想,當初您若是愿意讓他們中的一人出城,想來會比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更適合討逆大業吧!”
“可您還是選擇了我。我想,您這是想聽從天意,對嗎?”
“若是我成了個庸才,甚至死在了某個地方,那么什么大業自然就煙消云散。”
“若是我有大才,那么楊略他們自然會按照您的吩咐,簇擁著我一步步走上去。”
“如今的大唐看似繁花似錦,可內里卻亂糟糟的,流民越來越多,府兵制已然崩塌,邊疆各處都在自行收稅,自行招募勇士,組建大軍。這是亡國景象,可偽帝卻依舊陶醉于歌舞之中。”
“一家五姓依舊龐大,看似堅不可摧。我此次娶的便是周氏的嫡女,可并非什么利益糾葛。”
“我喜歡她。”
“南周支持南疆異族叛亂,國中在弄什么新政,我去了一趟南周,發現國中問題不少,禁軍糜爛,國中為了新政分為兩派,他們會內斗不休。不過南周有錢。”
有錢了不起?
當然了不起,否則南周早被大唐鐵蹄踩翻了。
“南周有錢,不過其國不重武人,能自保,但無法進取。南周挑動南疆異族叛亂,我以為,這是內心掙扎之舉,既想自保,又想開拓進取,我以為,這等想法遲早會釀成大禍。”
國家層面在戰略上的不確定和模糊會帶來許多危害,內政混亂,外事混亂,甚至會因為定位錯誤而莫名其妙的得罪不該得罪的強國。
“北遼很強大,只是一個潭州就令陳州焦頭爛額,只是養的三條狗就困擾陳州多年。”
“赫連峰正在厲兵秣馬,他們在盯著北疆,也在盯著長安。”
“我此刻人在長安,可心卻在北疆。”
“要想討逆,首要打下一個根基。如今我在北疆有了一縣之地,曹穎代為掌管。另外,陳州我也在著手,下一步便是北疆。”
楊玄行禮。
抬頭。
看著牌位。
“討逆大業道阻且難,您一定想問我意志是否堅定。
說了那么多,其實就是想告訴您,我愿意承擔這份重擔……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