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真聞言不語,他只抬眸深深望了慕文敬一眼,良久后靜靜轉移了視線。
老將見狀倒也不曾與他過分糾纏,僅招手示意兵士將他押下去嚴加看管。
至此既失了良將又失了峴水防線的扶離徹底成了那案上魚肉,慕文敬等人只花了那么不到半日的功夫,便將戰線向著扶離西側腹地又推進了小二十里。
若非他們此次出征所帶的人手尚不算充足,再向西行進只會暴露出自家空門,慕大將軍簡直恨不能一日拿下這半塊扶離。
與敵人僵持了一個多月后的乾平好容易拿了次大捷,軍中上下都洋溢著壓不去的喜氣。
晚膳時伙房師傅大手一揮,鍋一顛便多做了兩道葷腥,就連那些剛被乾平將士們收押的扶離戰俘,夜里也跟著多分了一大碗熱騰騰的肉粥。
彼時扶離天災由來時日已久,兵士們即便是在戰時也難能吃上幾頓這樣管飽的油水。
頭一次受到這等優待的溫家軍們捧著陶碗面面相覷,彼此對視間眾人眼中的茫然清晰可見。
按說當初率先行那挑釁之事的分明是他們扶離,不管出于什么樣的原因,乾平之人都不該對他們這般溫和才對。
他們原以為自己將要面對的是勝利者的嘲笑與冷眼,孰料真正在這里迎接著他們的,卻是一碗碗暖身又暖胃的好酒與好粥。
除了那劑讓他們暫且離不開關押之地的軟筋散與那守在帳外的衛兵,乾平之人似乎根本不打算對他們做些什么。
兵士們端著粥碗一時不敢有所動作,半晌才有那挨不住餓的大小伙子率先低頭喝了一口。
熱粥入胃時他眼底止不住地泛起了層層的酸要是他們扶離的天天都能喝上這樣的好粥,又有誰愿意非要打這場流血又丟命的仗呢
兵士仰頭將那粥盡數吞進了肚子,干凈得甚至不愿放過碗沿上刮著的最后半粒米。
伙房師傅趕來收碗筷的時候被他們這模樣鬧得哭笑不得,直說倘若他們喜歡,來日他還能再給他們做。
由是吃過了飯的溫家軍們變得愈發沉默,在這般無聲的夜色之下,有兩人悄然步出了帥營。
“今日抓到的扶離朝臣都在這里嗎”墨君漓瞧著眼前那被重兵把守著的帳子,饒有興致地抬指搓了搓下巴,慕文敬應聲渾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對。”
“包括那幾個不中用的瘦筆桿子犟酸儒,和我那老當益壯還中氣十足老丈人,都在這。”
“怎么說,殿下,咱倆誰先進”
“那自然得是國公爺您先進去的才好。”少年彎眼,邊說邊拿下頜虛虛點了點不遠處的那方大帳,“總得給他們點思想準備。”
“免得他們以為是活活見了鬼。”
“要老臣說,準不準備都一樣。”老將稍顯嫌棄地扯了扯面皮,低頭嘟囔一嘴,“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知道的還是得像活見鬼。”墨君漓抿唇但笑,慕文敬瞅著他那表情認命似的率先撩開了那重門簾,呆坐在帳子里的一眾扶離臣子們循聲回頭,便見褪下了一身戎裝的老將帶著兩袖秋風,緩步而來。
“國公爺好雅興,這時辰還不就寢,是來看我等階下囚徒的笑話嗎”白景真在瞧見慕文敬的瞬間明白了他們的意圖,當即冷笑一聲,脫口便是一句諷刺。
老將聞此卻不羞不惱,他只意味深長地掃視了眾人一周,繼而略略側身,讓出條路來“白太師這話卻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