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默默點頭,很是贊同這話語。
董虎又說道:“軍中雖有諸多不公平,但又是最公平的地方,一軍中,肯定會有分層的,第一等是親兵牙將,第二等是主戰青壯兵卒,第三等是輜重老弱,所得錢糧、賞賜自是不同。”
“看似不公平,卻又最公平!因為親兵牙將戰力最強,因為輜重營老弱戰力最差,軍中待遇的詫異看似與親近遠疏有關,實則不是,真正的核心是根據戰力強弱而定的!”
董卓點頭道:“虎娃這話說的不錯,再親近,若打仗不行,那也甭想要了好待遇,要不然還不亂了套?”
董虎苦笑道:“叔父說的是,軍隊不是耕種農夫,打仗是要死人的,待遇也是根據戰力強弱而定的,可回頭再看,原本應該居于第三等的董部義從,不敢說戰力最強,但軍功排名第一卻是事實。”
“董部義從軍功第一,超過了虎牙營、雍營,雜兵軍功超過朝廷嫡系正規軍,想要打壓一下也再正常不過,這種事情是不會有任何人反對的,侄兒也有這種心理準備,可卻不能克扣口糧,不言此事會引起董部義從的怒火,又會讓第一序列、第二序列的兵卒如何想?”
“第一序列的兵卒會自大、猖狂!會愈加看不起正規軍之外的兵卒,會肆意折辱其他軍卒,換了個暴躁易怒的軍隊呢?會不會因遭受羞辱而直接殺人造反?”
“第二序列是鄔堡屯田兵卒,實則與民壯差不了多少,朝廷如此羞辱主動為國征戰的鄉勇,日后也沒了鄉勇出兵相助朝廷,至少大西北是如此,若再發生糧食不足時,各鄔堡兵卒就會本能的拿董部義從遭遇做比較,不僅不會拼死廝殺,而且只要軍中糧食稍有不足,一準會群起鬧事。”
“兵卒又不是蠢貨,有董部義從墊底時,朝廷可以欺負董部義從,沒了董部義從呢?朝廷會不會以同樣手段欺負墊底的鄔堡兵卒?”
董虎嘆氣道:“軍卒不是不可以打壓,但這種打壓要按照軍中的規矩,要堂堂正正,有功不賞,反而用糧食逼迫軍卒不滿,逼迫軍卒被迫造反,以此而罪軍卒謀反,如何可讓犯了過錯兵卒心服口服?”
換了任何人遭受這種待遇時,那也絕對不會心服口服的,而且這種陰影、怨恨可能將伴隨董部義從的一生,而且會口傳給下一代、下下一代軍卒。
董卓從伍二三十年,知道軍隊打壓也要看實力、威望,在狄道時,第三、第四大隊就是董虎嘴里說的第三序列,那個時候的兩個大隊處于絕對的劣勢,人數、統兵將領、軍功全面處于弱勢,即便被人打壓,他人也不會覺得如何,反而會有無數人認為是理所當然。
但后來就不成了,董部義從用實力證明了自己的地位,想要再打壓,就要極為謹慎,更不能用糧食逼迫一支強大軍隊造反。
朝廷平亂兵馬僅有萬人,金城塞作亂羌人號稱十萬,真正精壯也只有五六萬,其中還有半數成了董部義從一員。
在董虎殺入河湟谷地后,北宮伯玉、燒當老王強行帶著兩三萬本部追殺,在看到董虎竟短短時間內驅使了四五十萬人,兩三萬本部逃散的逃散,沒有逃散的又回頭跑回了金城塞,即便沒有韓遂砍了北宮伯玉、燒當老王腦袋,即便沒有這一次的打擊士氣行為,一進一退過程中,這些又逃回金城塞的兵卒,內心就已經畏懼了董部義從。
看似圍困榆中城有小十萬,真正實力是不如充滿怨氣的三萬董部義從的,如此情形,還要逼迫一支實力不弱于自己的軍隊造反,豈不是太過愚蠢?
董卓心下很是不屑皇甫嵩的逼迫,尤其是做了驢友閑逛了一個月,在見到西海萬帳部數萬幼軍騎后,在看到一個個小部族小心謹慎樣子,他就知道,眼前的小子已經今非昔比,想要強按著渾小子腦袋是不可能的了。
事實也確實是如此,董虎在與積石山合計捅北宮伯玉、燒當老王的屁股時,那個時候他就有所考量,在沒殺入河湟谷地前,他是沒法子的,不得不被人強壓著,可一旦殺入河湟谷地,情況就有了不同,了不起他就與當年的燒當羌迷唐一般,帶著人跑去高原,跑去賜支河首,反正漢兵又不能跑去高原。
人就這回事,沒有退路時,就會在現實強壓下低頭,可若有了退路,那還怕個鳥,就如一個億萬富翁買了輛豪車,了不起把車子砸了,不要了,又能有多大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