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類,就是技術不行,也沒有上進心的那幫人。他們深知,考核定崗這個政策就是沖著他們來的,廠里非常清楚他們這些人是廢物,于是就推出了一個垃圾分類政策,目的就是要把他們篩選出來,予以淘汰。
明白了這一點,這些人當然不能坐以待斃,于是紛紛開始尋求自救。
如果擱在從前,這些人只要聯合起來,就能夠形成足夠大的壓力,迫使廠領導放棄初衷,向他們妥協。究其原因,在于原來的廠領導自己不干凈,廠里風氣不正,大多數職工因為明哲保身,或者因為對廠子灰心,對于這種無理取鬧的行為非但不會出聲反對,甚至還可能會幫著起起哄,以便出口惡氣。如果能夠逼得廠領導吐出一些好處來對大家進行安撫,那就更好了。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新的領導班子很清廉,一來就做了不少好事,贏得了廣大職工的好感。再加上從金車討回了欠款,又開拓了打包機的新業務,廠里連續發了幾個月的工資,讓大家都看到了希望。在這個時候,如果有一些平日里吊兒郎當的職工出頭鬧事,提出的又是一些上不了臺面的訴求,大多數職工是會站在廠領導一邊的。
年初廠里對子弟學校的整頓以及隨之而來的一波宣傳造勢,也起了不少積極作用。廠里的輿論明顯是向著獎勤罰懶這個方向轉的,那些不好好學技術而且習慣于偷奸耍滑的職工,很難獲得大家的同情。
鑒于此,在定崗過程中遭到淘汰的那些人,就無法鬧起來了。他們能夠做的,不過是找車間主任或者部門負責人哭訴,要不就是跑到廠領導那里去賣慘,還有一些人甚至就放棄努力了,聲稱廠里想怎么處置他們,他們都認了,誰讓自己沒文化呢?誰讓自己沒學技術呢?
不屈服的人當然還是有的,汪盈就是其中的一個。在她的身后,其實還有不少人,諸如車工車間的徐文蘭等。這些人自己不敢出頭,于是便鼓動汪盈來當這個帶頭人,去向廠里示威。汪盈原本因為自己曾在廠報上說過一些慷慨激昂的話,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打臉,但見大家仍然把她奉為精神領袖,她的斗志又被激發出來了。
汪盈以往在車間里混得風生水起,可不僅僅是用撒潑二字就能夠概括的。她其實也是一個有腦子的人,當然,大家對于“有腦子”這個詞可以有不同的理解。早在她被迫“自愿”放棄獎金的時候,她就明白自己是被人設套坑了,而設這個套的,就是周衡等廠領導。
明白了這一點之后,她采取了一個大膽的舉動。她找到趙靜靜的丈夫,也就是機修車間工人李天同,讓他帶話給趙靜靜,說自己要與趙靜靜化干戈為玉帛。李天同是個老實本份的工人,他一向知道自己的老婆與汪盈關系很僵,屬于不死不休的那種。現在聽說汪盈主動要與趙靜靜講和,他頗為高興,回到家便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趙靜靜。
依著趙靜靜的脾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去和汪盈結什么玉帛的。李天同勸了半天,又說汪盈托他帶話的時候態度很是誠懇,大家畢竟都是同一個廠里的同事,見見面,把話說開,沒準還真能化解掉矛盾。人家不是說了嗎,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多一個冤家多一堵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