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低頭繞走,卻發現對方的胸甲始終擋在眼前,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來找他這個普普通通的鐵匠鋪小師傅的。
“你就是李大頭?”
李大頭聽到了對方生硬的大齊官話。
“是......是我。”
李大頭一臉茫然。
“你有貳心?”
聞聽此言,李大頭更加迷茫:“什.....什么貳心?”
“你想造反?”
這四個字落在李大頭耳中,尤其晴天霹靂,將他震得驚恐萬分。
李大頭連忙辯解:“不,我沒有,大人......冤枉啊!”
兵丁頭目冷哼一聲:“罵我們是狗官,仇視王庭,還煽動其他人不效忠天元,你難道都忘了?”
李大頭這才看見,在這位身材雄偉的兵丁背后,有一個熟悉的面孔。
那是藥鋪的伙計!
李大頭頓時如墜冰窟。
蕭燕在河北地的確是建立了新規矩,令官民相安無事,但她的統治手段不可能只是懷柔,對那些詆毀天元部族,仇視天元王庭的隱患,她同樣在大力懲處。
李大頭沒想到的是,前一兩年還經常跟自己一起,暗地里唾罵胡人的藥鋪伙計,今天會因為他說了不該說的話,而背地里向衙門告發他。
“帶走!”兵丁頭目丟給藥鋪伙計二兩銀子,而后大手一揮,李大頭立即被人一刀鞘砸在腦門上,眼前頓時一黑,而后便感覺身體不受控制的被拖走。
到了衙門的大牢,李大頭被審問被拷打被折磨,沒一個時辰,便已是遍體鱗傷、面目全非、奄奄一息。
等他從頭暈目眩的狀態稍微清醒一些,已是被丟在牢房里一個時辰后,他感覺渾身的骨頭、血肉沒一塊不痛,但這種疼痛又時遠時近,好像隔著一層什么東西——他連抬抬手指都已不能。
于是李大頭本能的感覺到,他離死不遠了。
要是沒有人救他出去,不給他請大夫治療,最多三天,他就會變成一具尸體。
李大頭想不到有誰,能從衙門里把他救出去。
他地位卑微,不認識什么大人物,家里也沒有銀子,可以賄賂衙門官吏。
李大頭絕望了。
絕望讓他渾身顫抖、涕泗橫流。
到了這時,他終于意識到,他錯了,他的人生走錯了。
在他處于熱血的少年時期,該為不平事出頭的時候,他沒有膽量行動,眼看著左車兒持刀而行,卻只能惱羞成怒的背后嘲諷對方;
在他距離而立之年不是太遠的時候,他本該學會人情世故,卻沒有像左車兒一樣,果斷投靠胡人做對方的走狗,只能眼看著左車兒富貴顯赫。
現在,他還因為嫉妒左車兒言語有失,即將送掉性命。
錯誤的選擇,失敗的人生。
如果有機會從頭再來,李大頭一定會在左車兒剛投靠胡人,正被鄉親父老咒罵,孤獨無助的時候,走出鐵匠鋪,走進那座他每天都要隔街而望的酒樓,站到對方身后,跟對方一起彎腰屈膝的恭迎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