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老王二字剛出口,老朱已經意識到不妥。
倒不是因為把王承恩想象成隔壁老王,讓人心里不舒服。
此老王跟彼老王大有不同,雖然同住一屋下,但這是一個割了卵子的閹人,安全得很。
而是自己初來乍到,一時還沒有適應新的身份。
皇帝啊,一國之君,手握絕大部分人的生殺大權,可謂一言定生死,實乃強權中的強權。
若還是后世小民的心態,跟人講親和講眾生平等,不僅自己這個皇位無法坐下去,便是下面的人也惶惶不可終日。
罷了,罷了,從現在開始,再無老朱,唯有大明崇禎皇帝。
“奴婢叩謝皇爺!”
王承恩顫悠悠起身,雙手下垂低著腦袋,活脫脫一副病雞的模樣,倒讓人有些過意不去。
沒事嚇唬老實人干嘛!
“大伴,吩咐內庖整幾個小菜,來壺好酒,邊喝邊聊,朕有事吩咐。”
決定和過去身份告別的老朱,正努力當好崇禎皇帝,說話間也有了居高臨下的感覺。
王承恩低眉順眼俯身答道:“喏,皇爺,老奴這就去辦。”
片刻功夫,乾清宮冬暖閣內的紅木餐桌上,碗筷擺放齊全,酒杯中盛滿酒水,王承恩侍立一旁。
“大伴,吩咐尚膳監,今后宮廷食用比照先帝標準。”
風輕云淡說完,崇禎皇帝一口飲盡杯中酒,慢悠悠夾起一片醋魚,細細品嘗。
酒不錯,菜也精致,就是簡單點,和平常人家并無二致。
自打國事不利以來,內庫和國庫雙雙入不敷出,前任崇禎皇帝每日里只能通過撤樂減膳來節約開銷。
困難的時候,錢銀接應不上,甚至還會派太監偷偷地拿宮里物品出去變賣,用來換取現銀,補貼日常用度。
而新任崇禎皇帝今日初來乍到,又恰逢半夜,并未過多挑剔,可要他長此以往,那不可能。
他的工作是當皇帝,為國為民勞心勞力,只有吃好喝好玩好,才能應對接下來復雜的朝局。
瞧瞧老妖婆慈禧,哪頓不是幾十上百碗菜胡吃海喝?
雖說不必學老妖婆那般糟蹋民脂民膏,可也不能像前任這般苛待自己,何苦呢?
“奴婢遵旨!”
說實話,王承恩嘴里應承著,心里卻是崩潰的。
唉,我的皇爺誒,難道你心里沒點數嗎,不知道皇宮內庫情況嗎?
天啟帝的標準是咱能比照的?
人家那可是有九千歲魏忠賢在四處搜刮錢財支撐著。
要是這般做法,不需兩個月,整個大明皇宮必然揭不開鍋。
難道是想把皇宮所有的物件全部賣光不成?還是說,內庫今后再也不補貼前線軍餉了?
“大伴,朕要重開錦衣衛、東廠,你愿意成為朕的魏忠賢嗎?”
下一刻,耳邊又傳來皇爺輕柔卻又堅定的聲音,可對他來講不啻于驚雷,差點委頓在地。
“皇爺……老奴……”
王承恩被嚇得講話都不利索了。
要知道,魏忠賢魏公公可是被您老人家鐵腕鏟除,也是您老人家引以為傲的得意之作,如今怎么突然大轉彎?
這也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了,難道皇爺變了?
臥槽,崇禎皇帝一看不對勁,魏忠賢臭名遠揚,王承恩這個老家伙好像有點抵觸。
那可不行,換了其他人,朕信不過。
必須忽悠他熱血沸騰,主動鉆進籠子來,承擔罵名和重責。
自己雖然可以強行命令他,但這主動和被動間的能效差距太大。
大不了,以后多多補償他。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崇禎皇帝低嘆一聲,凝望著王承恩不解的目光,痛心疾首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