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素色僧袍的凈幽獨自行走在北荒棄世域中。
無數魔獸的尸首沿著他走過的路,堆疊在他的身后,血色瓢潑,他眉目清凈,卻已經好似從地獄中走來。
他的每一步都很緩,便是如此,他的僧袍上也沒有沾染塵埃,好似倘若心若明鏡,便真的會入所謂的無垢之境。
有已經生出了靈智的魔獸遠遠繞著他,卻忍不住驚懼道“你這個和尚不是說你們和尚不殺生的嗎便是屠戮我們魔族,你們也都是鎮魂為主,你又是在做什么你、你不怕造下惡業嗎”
凈幽抬眸,一雙眼眸稍淺,卻極平靜,他的面容本應是慈悲,但偏偏硬生生勾出了一抹奇異的微笑“惡業我”
他再上前半步,出聲的魔獸竟是就在他這樣的一步之間徹底被割裂開來,逶迤在地,流淌出一地鮮血。
“我本孑然,偏生牽絆。紅塵喚我,卻又棄我。”凈幽唇角微勾,聲音分明溫和,卻硬生生透出了一股森然之意“我只好來問問,為何要如此待我的紅塵。”
“我本就是來造惡業的。”他再抬手,棄世域中燃燒的火竟然也為他所操控,再將那些魔尸吞噬殆盡,變成了縷縷飛灰。
他如此一路孑孑獨行,近似要殺穿此處。
都說這世間有四大近乎禁區的棄世域,無人敢深入,也無人清掃,然而此時凈幽卻仿若入了無人之境,所行之處,無人敢擋。
直到他行至某處,輕輕“咦”了一聲,倏而駐足。
良久,他俯身看向了這棄世域中唯一一朵盛開的花。
那是一朵淺粉色的荷花。
說是荷花也并不妥當,因為此處并無荷塘,那朵花仿佛是憑空自焦土中舒展而出,在這樣的環境下,美得仿佛一個太過明顯的陷阱。
某個幻境之中,有魔族緊張地看著外面,喃喃道“別發現我們別發現我們,這個和尚莫不是殺瘋了,反正封印結界已經不知道被哪個好心人填補好了,也不需要碎片鎮魂了,他來無非是為了那個東西,快帶著走吧。”
又有一個魔族忍不住道“說是讓他帶走,你還要偏偏搞點陷阱,萬一他碰到花瓣,可是要陷入幻境的。你也太不誠心了吧”
“嘿。”此前的魔族狡黠又憨厚地笑了一聲,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在他身上很奇妙地融合起來,絲毫不顯得突兀“我可畢竟是詭計多端的魔族,不能墮了魔族的聲名欸不是,這和尚怎么比我還詭計多端他、他不按常理出牌的嗎”
卻見凈幽凝視了那朵花片刻,再慢慢抬手,卻沒有觸碰那朵花,而是用兩根手指捏住了花枝,再輕輕一掐。
竟是將這朵或許是棄世域中唯一的花,就這樣毫不憐惜地摘了下來
出家之人本應憐憫世間萬物。
退一萬步說,便不是出家之人,見到這樣嬌嫩美麗的花朵,也總會產生幾絲憐惜之情,又怎么會像凈幽這樣面帶慈悲微笑,眼中卻殊無表情地將那朵花無情摘下
凈幽垂眸看花,再倏而側臉,看向了某個方向。
方才還在喋喋不休的魔族猛地住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方才那一眼,他竟然覺得凈幽的目光直直與他對視,再竟然沖他笑了一笑
魔族猛地后退半步,再回過神的時候,眼前已經沒了那素衣和尚的身影。
魔族驚魂不定,拽了拽旁邊的魔族“人呢那大和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