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勾唇一笑,似是灑然,也似是某種從未改變過的決意“這從來都是我修道的意義所在。”
清弦道君再次陷入了某種沉默,然后再慢慢長嘆了一聲。
隨著這一聲,此前凝滯般的風又重新流淌,竹林中的葉子被遲來的風吹出了颯颯的聲響,投下淺淺的影子。
“小樓存在的意義從來都只有一個。為了這個意義,無數前輩前赴后繼,身死而無悔。直至我這一代,依然如此。我們這樣義無反顧,不僅僅是為了這天下,為了自己所背負的責任,也是為了此后不必有人如我們一般犧牲。”清弦道君的聲音如水般響起,他的語氣依然溫和,然而這一段話說出口之時,卻仿佛有金戈鐵馬金石交錯之聲
“身為后輩,你們能不為禮法所屈,能看清自己想走的路,這很好。”清弦道君繼續道“歸藏湖下,還有另外一條入魔域的路。要清算小樓之前,不妨多入兩趟魔域。你問我的前兩個問題,自己去找答案吧。更何況,不到化神,如何起陣”
虞絨絨猛地睜大眼睛,難以掩飾自己心中的震驚。
“阿花,這一切都交給你了。”說了這么多話,清弦道君似是有些疲憊,但他依然繼續道“接下來,我會將此前所有我們的交談都從我的記憶中割裂再抹殺。所以你不必擔心。”
虞絨絨的手指微動,輕輕搖了搖下唇。
原來她的心思,她隱秘的試探,對方早就一清二楚。
但對方顯然沒有任何責怪她的意思,聲音反而帶了些贊賞,仿佛在欣賞她這樣大膽的話語與心思。
“虞絨絨。”他轉而再直呼了她的名字。
仿佛有某種來自長輩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虞絨絨身上,那樣的注視中,少了此前的所有審視,而是變成了真正的關愛與真切的擔憂。
“小師妹有你這樣的徒弟,當很驕傲,也很欣慰。”清弦道君帶著笑意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戰場,我要回歸我的那一片了。”
虞絨絨若有所感,她再重新躬身一禮“那便祝師公武運昌隆。”
空氣中似是有一聲疲憊卻灑然的輕笑,再回歸了寂靜。
那片無形中籠罩在這里的結界慢慢散去,蟲鳴鳥鶯之聲重新在耳邊響起,虞絨絨卻有些怔然地抬頭看著面前的鎖關樓,半晌都沒有任何動作。
“小師妹”傅時畫輕聲喚道。
虞絨絨猛地回過神來,她的眼眶似是有些微紅,卻依然沖著傅時畫笑了笑“我沒事。”
傅時畫深深注視了她片刻,卻什么都沒有說,只抬手在她頭上輕輕揉了揉。
到最后,她都沒有問出心底最想問的那個問題。
卻仿佛已經知道了答案。
她想問這位自稱為她師公的人,她的師父呢
但仿佛問出這個問題以后,所有的自欺欺人都會不復存在,她甚至沒有任何欺騙自己的理由,只能去面對現實。
所以她選擇緘默。
卻難以抑制地紅了眼眶。
是夜。
耿驚花落于不渡湖邊,掏出了自己的那個破破爛爛的小馬扎,再甩出了自己沒有餌的魚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