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燒肘子沉入水中,再冒起幾個泡泡。
傅時畫駐足在岸邊,看向虞絨絨的背影,夕陽余暉將她的影子拉得極長,有些散在地上,也有些沉入了水中。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變得極深,唇邊浮起了一抹不知從何而起的苦笑。
容叔接住了那個紅燒肘子。
肘子好似比之前兩個都要更大一些,色澤更濃,顯然燉的時間似乎更長一點,極有可能是廚子偷摸燉來給自己吃的,畢竟這樣的肘子實在有些上不得臺面,看起來好似有些過肥,只有真正懂得的人才知道,這樣的肘子其實才最是美味。
他沉沉看了片刻肘子,再一口咬下,聲音比之前更含糊了些“是啊,為什么呢你問我,我問誰為什么不問問神奇的天道呢天道本就不公,否則我又為什么要在這個水塘子里面一蹲十八年人啊,有的時候,是要學會認命的。”
虞絨絨的指尖在不渡湖水里頓了很久。
她想說,如果認命,她又何必千百次地用符意去割自己的道脈,何必拼命地去記住再寫下自己還記得的那些符樣,何必在衛長老的招攬面前猶豫退縮,又何必要去登九死一生的云梯。
但這些話千回百轉,最終,她只是笑了笑“認命啊。”
容叔似乎一直在湖面下看著她,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你身上有些古怪,湛兮封魔,你覺得淵兮封什么”
虞絨絨思考片刻,實在想不出這個問題的答案,試探道“封神”
容叔一愣,哈哈大笑起來“你在想什么還能封什么當然也是封魔了。你體內有些魔族衣缽,這才是淵兮不肯出來的原因,如果你能開脈,那些衣缽真正成了你體內的一部分,淵兮自然會離開。”
虞絨絨手指一頓。
她想到了那個將無數棋子打入了自己體內的糟老頭子,她已經隱約猜到了對方是魔,而容叔的說法想來也并無差錯。
可順序錯了。
是淵兮先入她體內,她才遇見那個糟老頭子的。
但她什么也沒說,又或者說,什么也不敢說,只問道“那您要殺了我嗎”
容叔莫名其妙道“我為什么要殺你”
“您都看出我有魔族衣缽了,難道不應該將我滅殺當場嗎”虞絨絨輕聲道。
“有又怎么樣別說是我,就算是傅小子也能一根手指就將你按死。你若無法開脈,怎么可能成魔”容叔長笑一聲“你若開脈,便要登一遭云梯,到時候,云梯若是都讓你活,我又為何要多管閑事”
虞絨絨終于也笑了起來“所以,說來說去,還是要登云梯。”
她似是也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問了一個有些傻的問題,慢慢站起身來,轉身要走。
容叔的聲音卻倏而一轉“這個世界上呢,不認命的人還是有很多的。”
虞絨絨下意識問道“有多少”
湖中泡泡破開幾個漣漪,容叔很是笑了笑,并不回答她“其實,還有個人問過我這個問題。”
虞絨絨卻已經想到了前一個問題的答案“修道本就是一件不認命的事情,對嗎”
“不錯。”容叔笑道“我也不是不能給你一些關于登云梯的指點,畢竟我曾經上去過。當然,這些指點你也可以在一些書里找到,比如三十六年前,曾有一人寫過些字明日我想吃紅燒排骨。”
傅時畫早已猜到了他句尾的神轉折,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就準備開口痛罵這個饞鬼老頭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