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緩緩向前的人流走過城關,城關下長長的甬道中漆黑的穹頂投射下一片陰影。恍惚之間,常曦仿佛又回到了跟在父親身后第一次去到徽州城的場景。記憶中父親寬厚的肩膀一閃而逝,將常曦漸遠的思緒拉回現實。常曦看了看身后滿臉緊張之色的莘彤,松開了不知在何時捏緊的拳頭。
“以前孑然一身是無所畏懼,如今倒是亂了心境,活該被老爹罵。”常曦自嘲的搖了搖頭,繼而大步向前,撥開眼前豁然開朗的陽光,已然挺直了腰板。
青陽城,林府。
“我說嫂子啊,喪夫之痛還請節哀順變。只不過一爺名下那好幾處地段極好的酒肆賭坊,可聽說是日日入不敷出吶,我們林家就算再家大業大的也經不住您這般折騰啊。我等弟妹幾人可是誠心想幫襯著嫂子您,嫂子也不賞個臉開開門?”
林府中一處僻靜典雅的庭院前,幾名身著華貴的婦人將院門扣的通通作響。婦人們嘴上“嫂子長,嫂子短”喊的甚是親切,但言語中的隔閡之意卻是再明顯不過。一爺尸骨未涼便要登上門去圖謀家產,這幾名婦人的歹毒用意令人聞之齒冷。
“滾開滾開!以前就看著你們幾個娘皮不是什么好東西,若是擾了小姐,別以為我老李不敢打女人!”
正扣著門的那婦人只見手中握著的門環像里猛的一扯,尖叫出一聲好似鴨鳴的難聽喊叫,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向門里撲去,摔得七葷八素。大開的院門中走出幾個膀粗腰圓的護衛,走在最前面的魁梧漢子更是瞪著銅鈴大的眼睛,朝著幾名瑟瑟發抖的婦人大聲吼道。
幾名膽小婦人哪還顧得上那摔倒在地的“姐妹”,紛紛尖叫咒罵著提著裙擺狼狽逃出院子。摔倒在地的婦人在魁梧漢子的怒目圓瞪下頓時哭了出來,臉上厚如城墻的脂粉霎時間糊成難看的一團。臉上抹開一片青紫紅綠,好似在那臉盤上開了家染料鋪子一般。
看著婦人們倉皇的逃出院子,老李臉上的兇悍再也繃不住,流露出難忍的痛楚之色,蒲扇大的雙掌死死捂住胸口倚著門框緩緩滑坐在地,身后跟著的幾名忠心護衛連忙將其一把攙住。
“李大哥?李大哥!”
聽到院門外吵雜的聲音,從里屋探出一道翠衣打扮的丫鬟身影。當她瞧見捂著胸口緩緩滑坐在地的漢子時不由得驚叫出聲。不等翠衣丫鬟的聲音落下,里屋中頓時響起一陣倉促聲響,一名不過雙十年華的嬌柔女子沖出屋子,瞧見眼前一幕當下便是臉色一白,急忙跑向院門。
老李瞧著眼前滿臉焦急的嬌柔女子和翠衣丫鬟,覺得臉上燒的厲害,深吸過一口氣,不著痕跡的用衣衫遮住胸口上海碗大小的淤痕擺了擺手道:“小姐,小玉兒,莫擔心。不過是之前和那些林家崽子們動手時留下的舊傷而已,不礙事,休息一會就好了。”
一旁的小玉兒早已泣不成聲:“那幫人好狠的心,下這般死手,這不成心要人命嗎?”
莘舞注意到老李手上想要遮擋胸口傷痕的動作,一把扯開。瞧見那觸目驚心的傷痕,心中似被刀絞一般的痛。李叔從小看著她長大,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這次遠嫁青陽城,李叔放心不下,怕她身邊無可放心使喚的人,更怕她在婆家吃苦受人欺負。不惜放棄了在本家的高職與她陪嫁到林家,卻不曾想到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在莘舞的攙扶下,老李硬撐著站起身來,卻是沒由來的想到了之前遇到的那小子,不由得感慨到:“若是之前那常小哥在這就好了,以他的身手,林家人也絕不敢這般放肆。”
念起這熟悉的名字,莘舞頓時心緒難平。那曾經以一人之力從鬼牙寨下救下他們的灑脫身影仿佛就在昨日一般清晰,不曾忘記,只用唯己可聞的聲音悄悄低喃道。
“常曦嗎…若是能再相見,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