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彤美眸顧盼生輝,張望許久也沒能在熱鬧沸騰的演武場間尋找到常曦的身影。
“他不是晚起的性格,這般重要的事,怎會無故遲到?”
向來性情疏淡從不過問旁事的莘彤每每遇見常曦遲到便會失了方寸,常曦兩次失蹤,無不是他冒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巨大兇險才得以返回。生怕情郎又遇到了什么困難的黑裙佳人急上眉梢,若不是身旁有師姐緊緊攥著她的手臂好言相勸,恐怕這瘋妮子又要把九峰掀個底朝天了。
第二日角逐首場比試拉開序幕,各峰弟子與浮臺上萬千宗門世家中人搖旗吶喊,聲浪直沖云霄。而此時遠在百里之外的鏡湖千尺湖底中,渾身冰霜覆蓋的蓑衣身影靜靜盤坐。
浮游蓑衣身旁的陰陽錦鯉比起昨夜,體態隱隱又豐腴了幾分,黑白兩色的兩尾錦鯉唇邊魚須不知何時從三寸許變為了極修長的七寸長,環伺搖曳的魚須拉扯出絲絲縷縷的黑白物事,如湖中水草般纏繞在蓑衣身影上,沁入體內消失不見。
推磨整整一夜的俊逸童子累得氣喘吁吁,雙臂雙腿酸麻脹痛,抹去額頭汗水,宛如實質的靈體光澤變得黯淡。他深吸一口氣,矮小的身子艱難無比的爬上石磨碾子,瞧了瞧石磨磨腔中滿滿黏稠渾厚的精純液體,如釋負重的扯了扯嘴角,一雙小手輕輕敲在石壁上,童子亦是輕輕道。
“主人,日上三竿,太陽曬屁股啦!”
古井無波的黏稠液體表面似乎震顫一瞬,良久依舊沒有反應,早已累到筋疲力盡的月虹身形愈發黯淡,也不再催促,嫩手嫩腳無力攤開,竟就這般在石磨碾子上睡著了。
靜如深井水的黏稠液體漸漸起了波瀾,繼而猶如湯汁沸騰般氣泡翻滾不止,精純的雄渾氣息彌漫,仿佛有著什么東西在深處慢慢蘇醒。
神識液體中兩只觸手顫顫巍巍的探出,漸漸分成了五指的形狀,十指撐住石磨壁,一點點掙扎爬出。黏稠液體扭曲變幻著,漸漸有了頭顱、脖頸、四肢、軀干的雛形,仿佛有一柄看不見的刻刀在頭顱上雕刻出精細的五官模樣,雕刻出一副面如冠玉劍眉星眸的溫潤公子形象。待那人影一步邁出,神識液體已經復原回常曦原本的模樣。
無言氣質流露出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韻味,常曦彎腰抱起在石磨上睡熟的月虹,不忍吵醒這個為他勞碌一整夜的乖巧童子,躍下石磨,本就是這片劍中空間主人的他調動神識力量在指間,沙灘上細膩如雪的沙子凝聚成一座精巧沙床,將月虹置于其中,常曦嘴角彎起,忍不住捏了捏那只小巧鼻子,神識之體連同石磨漸漸消散。
待溫潤如玉的公子與石磨消失在這片劍海之中,蜷縮在沙床中的乖巧童子翻了個身尋了個舒服姿勢繼續熟睡,嘴角有著溫暖弧度微微翹起。
“祝主人旗開得勝,唔…”
盤膝湖底的蓑衣身影臉上覆蓋的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泥丸宮中劍鳴鐘重新浮現,金剛體魄運轉出金光熠熠,凍至青紫枯槁如尸的手掌再度血肉豐盈,幾逢枯榮的肉身隱隱契合生死輪回的真諦。
有一雙眼睛在漆黑如夜的湖底緩緩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