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輕輕說完就閉上了眼睛,面如肅穆,拄劍在身前,宛如一座劍仙拄劍而立的豐碑。
陣法角牌如靈活的魚兒穿行在湖底,覆蓋在湖底的那些穩固湖水和山體的陣法,這些不知出自哪人手筆的蹩腳陣法連林震江的煮海神通都險些沒抗住,常曦自然不打算眼睜睜看著片刻之后酆神湖翻下山去,只好自己出手穩固根基。
徐清面色罕見有了緊張模樣,她本想趁著常曦蓄勢的時機來個出其不意,但剛剛踏出半步的她再難動彈。
因為在她眼中,整片酆神湖仿佛都已經不在視線之中,天地間只留下那襲黑袍和他的手中劍。
女子心頭震駭,哪還不知道這已經是最后關頭,面色剎那酡紅,一口精血噴灑在藏鋒上,藏鋒劍嗡鳴震顫,劍鳴聲直沖云霄。雪白長劍上頃刻間燃起不知名的絢爛花火,越燒越旺,到了最后,利劍長成了樹冠銳利的大樹模樣,盛開出一朵朵銀色劍花,高高矗立在雨后飄起薄霧的湖面上。
此情此景,如詩如畫。
東吳劍窟中的頂尖神通,火樹銀花。
常曦的腦海中鋪開了一幅回憶執筆的錦繡畫卷。
從他在山中小村呱呱墜地時,爹和娘栩栩如生的畫像躍然紙上,然后有仙氣凜然的清瀾掌教,有不厭其煩教他劍訣的青楓,有白衣勝雪視他為己出的云憂師傅,有剛正不阿的彥章師兄,有和他修成正果的莘彤和青璇,有魅惑天成任勞任怨的夙悠,還有給予他再世為人機會的銜燭老爺子。
畫卷背面則是筆墨鋒利的勾勒出一幅幅場景,有火光四起的山中村莊,有遼闊五千里的青云山,有留給他劍鳴鐘的邙山陵,有尸氣沖天的滕州城,有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大荒殿,也有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那座巫山山脈。
諸多回憶躍然紙上,匯聚成一股無法形容的力量充盈在他的四肢百骸,割舍不下的執念,短短不過雙十的人間年華匯聚在劍上,一首悲愴但又磅礴的劍氣長歌緩緩傳蕩。
姚崇已經驚得張大嘴巴,渾然不知道自己兩只腳已經踩進湖里;御書房中執筆批閱奏折的身影豁然消失不見,細軟羊毫掉落桌案,濺起三兩滴墨點。
常曦睜開雙眼,半邊金黃半邊銀十字星,抬劍而起,一腳踏在湖上,整整八百里遼闊的酆神湖有近半湖水與黑袍直沖天際,世人窮極一生也無法想象出一座湖浮游在天是何等震撼的場景,卻在羅酆山上真實出現。
真正席卷蒼穹的湖水滴滴成劍,天地間有悲愴劍歌起。
“長恨歌,剎那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