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間營房中,整潔干凈只能算是最為基本的,而最搶眼的還是通鋪上那一溜整齊的毛毯皆折疊成如刀切斧剁一般的方塊,不僅大小相同、棱角分明,連各自的間距及位置都看不出有何不同,再配上平整如鏡的床單讓人頓覺眼前一亮。不僅床鋪如此,洗漱用的銅盆、口杯皆如列隊的兵丁一樣在一條線上,搭在晾繩上的汗巾也是統一折了兩折,垂下的兩段都修剪過般的齊整。
“唉,沒想到這些軍漢們的軍服都會折疊的如此整齊,即便是吾家中的侍女也都做不到”陳仲微打開一個柜門,發現里邊最上層放著的是一身洗凈的軍服,雖洗的有些泛白,卻如熨燙過一般,不禁感慨道。
“是啊,吾過去也曾造訪過軍營,只在門外便能嗅到嗆人的臭味,讓人不免掩鼻。可這里卻任何異味,且干凈的如水洗過一般,真不知那些邋遢的軍漢是如何做到的”劉黻輕挪腳步,仿佛擔心將自己靴子上泥土沾落在地面上似的,當然感慨一番也是難免。
“陛下,收拾成如此整潔要花費很長時間吧”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江璆曾領兵多年,在屋子中轉了一圈,他比其他人發現更多不為注意的細節。
此間屋子共住有三十二人,按照陛下的設想應是新軍一個分隊的兵力。沿著南北墻各有一通大鋪,但靠近門口一側和北墻一頭可有一個單人床位,看擺設應是正副隊正的鋪位。這兩個位置正好可以監控兵丁進出,也可以看到整個房間的情況,而兩個單獨的鋪位還能顯示出他們的不同,便于培養在隊中的威信。
再看擺在門口的槍架,即可以方便兵丁在遇到緊急情況后拿取武器,也防止有人偷拿。同樣擺放整齊的各種用品,亦可讓兵丁們養成將物品放在固定位置的習慣,不會在慌亂中錯拿其他人的物品。但是他以為這需要占用大量的時間,并侵占訓練用時。
“非也,只要訓練得法,不需多少時間的”趙昺擺擺手,可看眾人一副根本不信的樣子道,“朕給你們演示一番便知道了。”
趙昺說著將臨近自己的一床毯子抖開,又將床單弄得凌亂不堪,然后以一番極其迅捷的動作將毛毯疊好,捋出棱角,將床單抻平,邊沿壓在床氈下邊,再以雙手將床單撫平,最后將疊好的毛毯放在一頭,單眼掉線調整了下位置。他估計自己用時絕不會超過兩分鐘,便將一切復原了。
“陛下是如何做到的啊”陸秀夫揉揉眼睛驚詫地道,若非親眼所見,他如何也不會相信有人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將那床凌亂的被褥重新整理的如此整潔。
“朕的速度并非最快的,這看似繁雜,只要勤加練習,方法得當人人都可做到的。”趙昺笑笑道,而他對眾人一臉不相信的樣子十分滿意,這正是自己要的效果。
“陛下,臣以為讓兵丁花費時間練習如何整理被褥、衛生,擺放用品,雖然好看,似乎亦有嘩眾取寵之嫌,不若勤練戰陣和殺敵之技”戶部尚書姚良臣言道。
“姚尚書此言差矣”趙昺搖搖頭道,“整理內務,把被子疊得棱角分明,不僅僅是為了整齊劃一,瞅著好看。這更可以磨煉軍兵的耐性,加強紀律性和自制力,使毫無規矩所言的初入軍旅的百姓盡快實現身份的轉變,適應軍中處處受到軍紀約束的生活。”
“再有一支軍隊的強大,并不僅在有多少個人技戰術的強大雄兵強將,而在于整體戰力的發揮,所以組織和紀律非常重要。而整理內務,保持整體劃一乃是養成團隊意識,遵守紀律和絕對服從的絕佳辦法。更能體現軍隊對秩序和整齊的追求。”
“原來其中還有如此深意,臣真是愚鈍”姚良臣聽罷,老臉泛紅道。
“這也不能怪姚尚書,若非朕在此,恐怕諸位愛卿也難在這里駐足片刻,對軍中之事多有不知也可理解”趙昺笑笑道,轉身出了門。
“陸相,這”姚良臣聽著小皇帝的話茬似是沒有怪自己,可稍一琢磨便能明白并非如此,其中不無怒氣和怨恨,暗怪他們不懂軍務,還要胡亂插手。
“唉,陛下所言不錯”陸秀夫當然也聽出陛下言語不善,可說的也是實情,自己作為一國首輔,上馬管軍下馬管民,可卻對此一無所知,不能不讓人自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