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今天的日子適合行刑嗎
虞七刀在腦子里盤算今日是初幾,是不是每月的“十直日”。
十直日的規定從唐代開始,每月的一、八、十四、十五、十八、二十三、二十四、二十八、二十九、三十,這十天是不能行死刑的
到了宋代,除了十直日,每年的正月、五月、九月,以及各個節氣日,都是禁殺日,是不能行刑的。
虞七刀算了一圈之后,心里說不出是不是有些失望,今日竟然不是禁殺日。
鳳隨聽他這話,都沒忍住,露出一點兒譏誚的表情,“我們這里跟關內不同,要是抓到了奸細,誰還管是不是禁殺日什么時候都能殺”
虞七刀,“”
跟在虞七刀身后的小弟也是一臉崩壞的表情。但他們回味了一會兒,又覺得鳳隨的話沒什么毛病。
涿州是什么地方,是邊城啊,遼人犯境的時候會避開十直日嗎偷襲的時候會避開禁殺日嗎
要論陰煞氣,這地方也確實不差李冬月身上那么一點兒。
算了,這種事輪得到他來計較嗎
殺就殺吧。
早殺早超生。
行刑的地方就在城門附近。
司空做過捕快,但觀刑還是第一次。
現代社會里講人權,普通百姓有時可以旁聽庭審,但行刑的地點多在荒郊野外,不會讓普通百姓旁觀。
但在這里,行刑都是在鬧市,在人多熱鬧的地方。
“凡決大辟罪皆于市”,目的在于震懾,用這樣的方式來維護射虎的秩序。
行刑的時間也與明清時期的制度不同。明以后講究午時三刻行刑,午時天地間陽氣旺盛,鬼魂難以作祟。
但在唐宋時期,則選在日昳之后行刑。未時之后,太陽開始西斜,黃昏將近。選擇這個時辰執行死刑,是替死者考慮,方便死刑犯“往生”。
司空扶著李騫站在觀刑臺的正下方,一眨不眨的看著臺上被劊子手揪著頭發拖上來的李冬月。
李冬月已經半死不活了,鎮痛的藥物還在持續的起作用,所以手臂的痛感并沒有那么強烈,反而是要被斬首的恐懼感來得更加強烈一些。
她神思恍惚的望著臺下密密麻麻的觀刑的百姓,有一種沉在噩夢里,怎么都醒不過來的不真實感。
幾個時辰之前,她還是國公府的管事嬤嬤,管著國公爺的前院,別說是國公府的下人了,就是來拜望國公爺的一些官員,見了她也都是客客氣氣的稱她一聲“嬤嬤”。
國公爺的夫人胡氏都拿她沒有辦法,每次見了她也只敢在嘴皮上數落兩句,卻不敢對國公爺手下的管事稍作懲戒。
可是一眨眼,這一切都沒了。
她仿佛又變回了四十年前那個走投無路的村婦,丈夫死了,剛出生不久的孩子也死了,公婆躲在房里商量賣掉她,于是她不得不頂風冒雪地往外跑。
她要活,與其被公婆賣掉,還不如自賣自身,給自己找一條活路。
然后,她被送到了李家,看到了那個襁褓中哭個不停的小女嬰。李冬月當時就流下淚來,她覺得那個小女嬰哭鬧的樣子,跟她死去的囡囡好像啊
耳畔傳來嗡嗡嗡的聲音。
李冬月回神,聽到是監刑官在大聲宣判她的罪名逃奴、背主、誘拐主家離家、逼人致死
一條一條,聽起來好陌生。李冬月心想,這些都是她干的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她跪在高臺上,眼前一片模糊的人頭。這想人她都不認識,可是他們都在罵她,還有人往她身上扔石塊,扔爛菜葉子。
李冬月的嘴唇和喉嚨都焦渴欲死,可她還是想辯解,想跟他們說清楚,她沒有想逼死大娘子,她只是覺得大娘子被父母兄長給寵壞了,性子太倔,完全不會替自己、替家族打算。
李家縱然富貴,可這富貴如何能與國公府相比呢她嫁進國公府,哪怕只是以側室的身份,那也比隴右郡一個土地主的身份高貴得多。
可李持盈就是不答應,還說要帶著人馬上回隴右。
李冬月簡直恨鐵不成鋼,她拿出奶嬤嬤的氣派來,使喚小丫鬟們看住了不聽話的大娘子,又將隨行的護衛下人們好好教訓一番,讓他們都老老實實的聽話。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