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一點,也因為朝廷的確沒有錢了,信王迄今都沒有就藩。不過,由于皇帝還年輕的緣故,雖然前幾個孩子不幸都因為瘟疫和自身的疾病夭折,但也沒有人請信王出閣讀書。此時的信王,身份相當敏感,但因為他和皇帝的關系很好,感情非常真摯,處境并不算多么艱難。便連九千歲,也不敢對信王有什么不敬,雖然信王明顯是不喜閹黨,反而對西林黨的好感較高。
這就是沒有接受帝王教育的皇子常有的天真,也是因為如今教育完全被儒生壟斷,而西林黨又掌控儒生的言路。閹黨迄今沒有成功籠絡到大儒為自己所用,九千歲也不敢插手信王身邊的近人。就連田任丘一竿子把信王打發到福建去,這樣的想法也是九千歲不敢提的,他心中自然有一根弦兒,知道皇帝的底線在哪里,閹人想要插手皇位繼承,這是末世之兆,皇帝是絕不會容忍的。
不過,自從皇帝戒絕了服丹的愛好,并完全投入了對買活軍的沉迷中去之后,他的身體要比五年前反而好得多了。首先,他完全遵循買活周報上關于飲食健身的建議,日常少油少鹽,杜絕肥膩甜食,每日堅持運動,早睡早起,又養成了練武蹲樁的愛好,年輕人本來身體底子就滿好,一旦節制勤練,不到半年,一身腱子肉就出來了;
其次,皇帝現在除了一些朝務之外,也很少去后宮,而且還按照買活軍的辦法,讓各宮嬪妃選侍登記信期,挑選易孕的日子排班侍寢,而且還要她們讀書習字,因為買活軍說,如果母親識字,大腦得到開發,也可改善孩子的質素。九千歲和奉圣夫人都是很知道宮里的事的,皇帝現在的荒唐完全和之前是兩個方向,他甚至是按考分來進行侍寢選拔的,不管是多么千嬌百媚的選侍,若是不能及格,那也沒有侍寢的資格。
除了這樣為了子嗣的辛勤勞作之外,皇帝時常會把皇后接到身邊陪伴,他依舊不上朝,把大多時間都投入在物理實驗上,他如今的樂趣便是按照買活軍送來的化學、物理書籍做試驗,木工活久已經不做了。而群臣對這樣的變化也保持了沉默主要是他們大多也不知道物理實驗都是什么玩意兒,而且比起皇帝的愛好來,啟用買活軍運遼餉這種事明顯更荒唐得多,更值得他們去攻訐。
這兩個變化,對于皇帝的身體顯然是很有好處的,他作為皇帝其中一個本職工作,至少現在完成得很出色,宮里同時有四五個身子沉重的妃嬪,不管怎么說,至少能有一兩個男丁吧而且這一次也不用擔心孩子會染上天花,之前的幾個孩子,很多都是被京城流行的瘟疫給帶走的,高高的宮墻也防不住疾病的傳播。但去年以來,不論是出血熱還是天花,的確都已經很少聽聞了現在北面的城鎮,凡是有一點余力的,都在號召滅鼠,而皇帝和信王等人,也早已接種了化妝從買活軍處買來的牛痘疫苗。
一年就能生產上四五個后代,兩年、三年如此積累下來,十幾個子嗣不可能全都夭折吧這一年多來局勢的變化,讓信王的將來又變得有些不確定起來。九千歲心底不住地揣摩著皇帝的心思,心想皇帝是否想要順水推舟,排除信王進入皇位繼承序列的可能若是如此,對九千歲自然是好事,不過,皇帝安康的現在,他也并不怎么看重信王對他的印象。
“以奴婢的一點小見識,此事,禮尚往來即可,雙方既然要互相遣使,便看買活軍處前來的是何等級別的使者,若是謝六姐派來謝氏宗親,我方也當派遣宗室,至于人選,可由皇爺斟酌,若是不欲信王涉險,延平郡王是現成的他現在還住在榕城,謝六姐未必會把他放出來。”
皇帝微微點點頭,顯然九千歲的回答讓他很滿意九千歲若沒有什么本事,也不能被奉圣夫人看重。“田任丘和你相比,還是少了幾分老成。”
“皇爺過獎了。”九千歲莞爾一笑。
“往后,你還是要多為他掌掌弦兒”
九千歲的微笑淡去了一瞬間看來皇爺還是要抬舉田任丘,以他為表,而自己則要蟄伏一段時間了。
不過,買活軍染指遼餉運輸,與朝廷大做生意之后,又出兵福建,朝廷丟了個大人,一定是要有人出面負責的。九千歲此前處處強勢跋扈,若說把王守禮、黃謹推出來,恐怕不能服眾,而且田任丘似乎有庇護黃謹的意思,九千歲也有了下臺的準備,對他來說,只要圣心不失,仍可東山再起,因此不過片刻,便又自然而真摯的笑道,“奴婢定當竭盡全力”
皇帝凝望他片刻,在他肩上按了兩下,似乎是予以嘉獎,又道,“田任丘的第二策,你怎么看”
這第二策是九千歲所認可的,甚至把他心里很多想法都說了出來,他現在的心態也發生了變化,暫時隱退也好,這種得罪人的功讓田任丘去立,他不是閹人,事后必定死無葬身之地,因此爽快答道,“利國利民,好事,便連西林諸人,只要心中有大義在,也不該反對過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