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做一輪能夠花個三四年的,又不是慣犯,官府怎么抓他們這是不好上刑的,男婚女嫁這是各自情愿的事情,若是因為一個人結婚幾次便歧視他,那日后倒無人敢離婚了。”
這樣的套路,在江浙一帶倒也不是沒有,那些騙子從前都是騙江浙一帶管了繡莊等產業的寡婦,又或者是有意從良的名伎的,這會兒因這些女娘都往買活軍這里來,便也如附骨之疽一般跟了過來,馮猶龍又說了女方騙男方彩禮的,“有一等外地過來想要安家的富家子弟,心中頗為惴惴,這是為何呢因買活軍的追殺令下來,天下富戶都是睡不安寢了,這些人雖然分家過來了,但在本地沒個根基,也沒個老相識的,連同鄉會都找不到,根本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親戚牽連,便想要盡快在本地安頓下來,找一門有力的親家,也不求他們幫著什么,只是萬事有個親眷指點罷了。”
“便是如此,又落入騙子的套路之中了,他們也是,總有幫閑設法有意結交,又托請所謂的老媒人撮合,那女娘一定是花容月貌,又有豐厚嫁妝,這公子也被朋友指點若是把錢財算入彩禮,那就不再是本家的錢了,便是本家被清算了,也論不到這里,于是厚給了女方,女方將彩禮往家里一撂,自己帶了幾箱不值錢的破布頭過來,不過一個月就去婚介所申請凈身出戶。公子一看,彩禮全沒帶回來,再一了解買活軍這里的規定,當下氣極自盡的都有”
“至于這女子呢,她若是一兩年內不再嫁了,便是在本地生活,官府也拿她不得,又或者暫離開買地去投親,之后換個城市返回的,也能輕易拿到身份文書,又乃至在這幾個身份中不斷切換,去外地再故技重施,一年嫁個三四回的,也不是沒有,官府這里,想要抓到定罪,何其之難呢
千變萬化,不離其宗,受騙者無非是貪、懶、蠢、怯四個字而已,都是新瓶裝的舊酒,這些騙術,在敏朝一帶也是舊而有之,實際上,只需要好好學習本地的法規,又暫緩一段時日,先從掃盲班畢業了,找了自家的營生,有了一幫工作中認識結交的可信朋友,又尋到了促進會,甚至還能去婚介所和官媒好好梳理,在婚書上吃虧受騙的可能,便要小得多啦。”
馮猶龍說到這里,也不免嘆道,“只是天下人,其牛心古怪者在所多有,那些旁人一再提醒,仍是一意孤行,乃至上當受騙,事發后又失魂落魄甚至于輕生自盡者,真是在所多有。按說也是能孤身闖蕩,一路平安來到買活軍這里的人,為何在此事上如此輕信,著實令人不解。于是六姐寫了一張手書給我”
說著,便珍而重之從懷中取出,向二人展示,顯然能得一封手書,是馮猶龍的得意事,錢受之、徐拂乃至一旁的楊愛,也都屏息凝神,定睛看去,只見上頭龍飛鳳舞地寫了幾行墨字,一看就知道是用羽毛筆寫的,筆鋒纖細,字跡卻狂放虬勁,上書道,這一系列案件中,除了女子的菟絲花老觀念引發的結婚沖動以外,許多都是外頭百姓自幼沒有經過戀愛訓練,又受話本戲劇影響,誤以為婚姻至高境界是兩情相諧,也就是所謂有情人終成眷屬,又盲目相信戲曲話本中描述的一見鐘情現象,因此產生對愛情的盲目崇拜,胡亂拙劣效仿所致。
實際上應當闡明的道理是,一見鐘情、一眼定終生只是男女接觸極少的情況下,因性吸引力而演化出的擇偶舉動,一見鐘情、私定終身,是對傳統婚姻模式的反叛,不能說有多么健康,百姓對文藝作品的模仿是必然現象,無法遏制,作品的走紅反映的是社會的思潮,不必也無法禁絕,但文藝界應當要走在百姓前一步,應映時勢之變,起教化之用,教導他們形成新的更實用的婚戀觀,或警示、或啟發、或闡述,對于教化無用的通俗作品,我們任其而為也無需去遏制,但這種符合官府需要的作品,則也應該得到我等的大力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