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說”這漢子雖然身體還不錯,沒有去過義診,但卻送了自家的婆子和老爺子去過,他婆娘用婆婆丁煮水灌洗之后,尿頻的毛病緩解了不少,老爺子的病是佝僂癥,這個據診斷就是缺鈣,沒別的,平時要多吃豆腐,這一條暫時還沒實踐,因為現在市面上豆腐太貴,得過了這一波再說。不過,不論如何,有了這個思路在,心里總是能緩和一些,有個盼頭,是以他即便沒見過面,對買活軍也已經很信服了,私下里沒事也會念幾聲六姐的佛。
“王醫生的意思是,他們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肯定是會留在城里的,本來么,都該去敘州府的,是見著萬州的日子太不好過了才留下來,那肯定不會不管大家。”
光是這幾句話便是動聽,是哪個衙門里的老爺都說不出來的話,那漢子不由得聽住了這話說來丟人,可當真是打從心底有幾分酸軟,要不是考察團這一個月來處處做事,想方設法、設身處地的為百姓考慮,分文不取,有時候還倒貼錢給開藥,這漂亮話他都不敢信,“那,那王醫生打算怎么救”
“這還在商量,王醫生說主要兩件事,第一件事,要給大家找飯轍,不說別的,至少能喝上稀米湯,要去和衙門的人斡旋,讓衙門的人發令,抄糧鋪的庫房,不肯平價賣糧,按買地的規矩那就全都殺了,糧食還是按原價賣,得了的錢做本,再雇大家做活,不論是整修城防也好,碼頭也罷,或者是修船、修田壟都行,總之有力氣的人要讓他們有錢能買糧食吃,她們在老家都是這樣做的。”
光是這個主意,就讓漢子拍案叫好,連著喊了數聲要得了,他激動地說道,“很是很是便是這個道理,不愧是買地的女菩薩調養的菩薩兵,硬是要得,俺們街坊都是舍得賣力氣的漢子,只要有一口飯吃,下死力做活,也愿為王醫生他們賣命”
說著,便要起身去聯絡街坊,被他婆娘按下道,“只是急性子聽我說完第二件事,王醫生說,敘州幫打下萬州府是絲毫沒有問題的,而且,和萬州的百姓的確也有仇怨,不敢保證他們不會報復,她還說了許多別處鬧賊時的事情,地名我也記不清了,就是前些時日報紙所說的京城地動的事情”
京城地動這都大半年了,消息才進入川中大規模地擴散,同時一起送來的還有運河沿岸州府一度鬧事,但很快被鎮壓的消息,那婆娘繪聲繪色地道,“那些白蓮教的人,造反就是為了殺人奪財,進城之后,先放火燒城,等火熄了,一家人都死絕了,再進去找金銀細軟,如此就萬無一失了,便有人能逃出去,但帶得走多少呢余下還不都是他們的”
“天下間的義軍,如買活軍這樣軍紀嚴明的一個都沒有,敘州幫的人入城了會如何,他們也不敢保證,像是從前那些地方,也有買地的辦事處,當時辦事處也都愿意庇護本地的百姓,當時的辦法,就是叫城里的百姓立刻剃頭入教那是白蓮教作亂嘛,天下白蓮是一家,六姐也是無生老母菩薩,信奉六姐便也算是信奉了白蓮教,教內兄弟自相殘殺,對那些賊子來說也是很大的罪過,而且,倘若是六姐的白蓮教眾被殺,那辦事處也有理由出頭了。”
他婆娘一邊從籃子里拖了蒲公英出來,摘著枝葉準備去清洗,一邊絮絮叨叨地交代,“王菩薩就說到這里,別的也沒說什么了,當家的,你腦子活,你說這是啥意思撒”
“還用說”
這漢子雖然瘦得都有些脫相了,一條腰帶纏得極緊,便是為了減弱饑餓,但腦子還算是活泛的,立刻便道,“這個意思,若是我們肯入白蓮教,他們也肯庇護我們這還有什么好猶豫的我立刻便去街坊聯絡,紅花綠葉是一家我們這些苦力漢,本來也都是羅祖教的兄弟,若不是這幾年來,生意實在是不好,又經過刀兵,兄弟們四散,那日碼頭火并也不能叫敘州幫的龜孫那樣得意”
他們萬州本地人,本來對敘州幫就沒有太多好感,火并之后更是勢不兩立,因此比起投降敘州幫,自然是更能接受依附買活軍的想法,當下就安排道,“媳婦,你去找我那挑擔,就說我的意思,考察團在我們萬州就六人,我們想要山上那些老爺們拿出糧食來,就要全力為考察團撐腰,把吃不上飯的兄弟們都團結起來不要再分什么走碼頭的,爬山的,只要是吃苦力這行飯的,都要聽考察團的話,這般才能叫衙門忌憚,才能搞來糧食”yhug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