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只是笑語,卻也透露了如今白桿兵的結構還是以秦、馬兩家的親眷為骨干,在結構上是有問題的,王小蕓心想,“這般雖然士兵素質高,背叛的危險小,但盤子也做不大,任人唯親,不容易招攬賢才。不過,秦都督若無意自立,就現有的財力也只夠供養這些人了。牛油貿易還是要快做,要養成她對買地交易的依賴性。”
現在,她很習慣以用這種大的尺度來考慮問題了,似乎隨著思維的不斷變大,原本的一些煩惱也在越來越小,哪怕在碼頭遇見了黃舉人,都未能影響王小蕓的心情。她只是略略把斗笠往下壓了壓,不動聲色地看著黃舉人和船上的幾人拱手問好,隨后便踏入舟中,揚帆而去看方向,他們是回萬州去的,看來,如今奉節這里的輿論,也讓黃舉人等輩放下了顧慮,急于回鄉去了,對于他們來說,只要敘州幫處事公道,哪怕有責罰,也是要回去和家人一起承擔。否則,家里人擔了罪責,他們自己逍遙在外,且不說經濟問題,這也不是黃舉人等一貫做人的準則。
至于說為何當時要跑,今日卻回去,其中緣由或許就不必細究了王小蕓倒是能略微猜出一二的,當日引發碼頭火并的沖突,始于小張和黃舉人,而據她后來了解,小張和張鹽幫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系,甚至很可能小張就是張鹽幫的同父妹子張鹽幫之父也是跑單幫賣鹽的,其母早逝,其父一直沒有續娶,自然是有相好的,小張自述出身就是伎女之女,但她母親卻不姓張,如此兩邊合起來,其關系豈不就是引人猜疑了
自然了,敘州遠在數百里之外,又是多年前的事情了,要找證據多數是不可能的,只是張鹽幫和小張走得很近這是不爭的事實,敘州幫中也有不少人猜測他們的關系,這都是王小蕓打探來的八卦,這條線索要比黃舉人和張鹽幫的聯系明顯一些,張鹽幫是通過什么人脈鼓動黃舉人出面發表演說,挑撥民眾情緒,最終釀成火并的,王小蕓認為這條線值得好好查一查。
看黃舉人如此迫不及待地回去,感覺他那條線還不是張鹽幫或孫二寶當然,也可能他從頭到尾都是不知情,只是被身邊人鼓動利用,當時出門,是怕敘州幫不分青紅皂白把一家人全殺了,于是禍首遠避,對大家都好,現在一聽敘州幫處事還算公道,便趕緊要回去領罪,免得家人被遷怒了,也是未必,黃舉人雖然思想老舊單薄,失于片面,卻也還算個舊時的君子,在萬州民眾中名聲,一向很好,那日的說辭,站在舊式道德,也可以自圓其說,王小蕓心想,說不定他還是個真君子呢。
從奉節到萬州,這條水路是走過好幾次的,現在也十分熱鬧,前后多有商船啟航,好在一路也是順順當當,這一日王小蕓和黃舉人的船幾乎是同時靠岸,剛到萬州碼頭,便見到一群人簇擁在那里,為首的女郎十分眼熟,正是小張,王小蕓吃驚地想道,“小張,她竟熬過來了看起來傷勢恢復得還不錯”
當日碼頭火并,小張因為率先掏出鐵器,受到眾人遷怒,受傷頗重,小雷很懷疑她能否活下來,如今看來,人是活了,但腿腳似乎不如從前方便,臉上也落了幾條翻卷猙獰的傷疤,若不是王小蕓眼利,幾乎認不出她來。因忖道,“她也是要強,剛恢復沒多久,這就工作了今日來迎接我么帶了這么多女娘,場面會不會太大了一些。大概多是我從前的病人吧,前后一個月不見,怎么好似都長高了。”
待到船行得越來越近,王小蕓發現自己剛才有些自作多情了,小張身后的女娘,似乎多是面生,而且一個個面色紅潤顯然吃得很好看來是和小張相熟的敘州吏目,敘州拿下萬州也一個多月了,她們應當是從敘州趕來要開展工作的。而且,從神情上來看,她們應當也不是來迎自己的,而是
“就是那個老匹夫”
碼頭上停泊的船只一多,就只能是彼此連成一片,搭木板鏈接,讓客人們先上岸再慢慢卸貨,因此這前后的船只上岸的時間點都差不多,黃舉人的船一路上都和王小蕓乘的快船速度差不多,這會兒恰在她前頭下船,卻是剛一上岸,這幫女吏目便激動起來,紛紛指點道,“就是他,就是他”
“楊將軍不許我們殺人,我們認了,可你也休想好過”
“就是,這口氣非出不可我問你沒有買,哪來的賣你這黃老丈,今日若不說個子丑寅卯,休想離開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