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調向文章底部,信王挑了挑眉毛,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別不是這曹小力為了政績,胡吹的吧。不過話說回來,現在這吏目參考也好,買活周報也好,陌生的名字是越來越多了。”
“可不是呢,尤其是周報,昔年都是些士林間有名的人物,便是筆名陌生,可那文筆的味兒也還熟悉,如今,周報上許多精彩文章,卻是買味十足,再一打聽,作者年紀輕輕、英才秀發,竟全然是買地成長起來的年輕人了卻是沒想到,買地這里雖然重理科,但文采飛揚的年輕一代居然還真不少古駢文、戲曲、今散文、話本,都有新秀萌發,叫人也贊嘆不迭直說這論風流才子,云縣也不輸金陵分毫呢”
在他對面坐著的王肖乾,也是嘖嘖贊嘆了起來,很顯然,他這一陣子正為某個買地新秀的作品著迷,信王這一句話,倒是勾動了他的情腸,換出了這么一長串的感慨來,說到這里,猶自不足,拍著報紙嘆道,“就說這楊愛小先生,她執筆的鶯兒傳,文筆雅馴、用典精深,卻偏偏深入淺出絲毫也不晦澀,情節跌宕,繪畫人情有金瓶詞話白描功力,那山巒起伏、草蛇灰線,文主遇難成祥的手筆,又深得如今坊間那些低俗泛濫話本的三昧,也難怪周報破例連載,更收有這樣大的反響了,雖說還有生澀之處,不好和紅樓相比,但此子年歲尚淺,未來不可限量啊更好在何處在這買地,便光靠寫話本,已經足夠一輩子衣食無憂了也不愁她一曲絕唱,了無蹤跡,還能盼著她再出新作呢”
他說的鶯兒傳,信王自然也看過,寫的確實有趣,是以崔鶯鶯待月西廂記為引,又有牡丹亭還魂記的影子,寫那崔鶯鶯和張生分離之后,日夜思念張生,一日忽然生魂離體,飄飄蕩蕩,來到一處瓊樓玉宇,充斥著不可方物的仙器的所在,見到此處樓高四層,悉做方形,內藏萬物,更有書生無數似乎描繪的是羊城港的大圖書館,崔鶯鶯在這里看到桌上放了一個小薄冊子,上書鶯鶯傳,便取來翻閱這里又明顯受了紅樓夢里夢游警幻仙境的影響。
崔鶯鶯翻閱文章之后,見其中故事竟寫的是自己,卻偏又和自己的經歷大相徑庭,一時不由大駭,不知不覺,仿佛進入書中,只見自己雖然仍然是舊時面貌,但身上衣著已經大換,妝容也大為改移,身邊仆從的稱呼又有諸多不同,似乎回到了鶯鶯傳的糖時風貌。
這里有許多介紹糖時稱呼、用具、禮儀的筆墨,經作者妙筆描述,趣味盎然,崔鶯鶯提心吊膽如履薄冰,生怕露出馬腳的段落,令王肖乾這些舊式文人津津樂道,更驚嘆楊愛知識之廣博,在考據經典上深有造詣,譬如對于詩文乃至四書五經,在糖時所用的版本,和敏朝便是不同,最是這種細節上的考據,叫他們如癡如醉的,而對于一般百姓來說,也頗是深入淺出的歷史課本,叫他們知道了糖代科舉、法規和敏朝乃至買地的不同。
而之后,崔鶯鶯逐漸發現和她往來的張生,原來是糖代文人元稹,于是詳詢元稹,鶯鶯傳是否以張生自寓,是不是專門寫這一個故事來罵自己,乃至女子是否真為禍國殃民的罪魁等等,由此又引發了出蒲州往洛陽、長安游歷,與白居易、李泌等天下俊才相識,又考證楊貴妃生死,去馬嵬坡一游,還親眼所見各地節度使割據,糖代宦官專政等等諸多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