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快活來自何處呢他也由不得暗自拷問自己,但答案始終模糊,于大郎在進廳房吃早飯的時候想,或許和蜂窩煤是有點關系的。
是的,蜂窩煤,臨城縣到底在南面,冬日最冷的時候,氣溫也不至于過低,人們用炕也好,地龍也罷,并不追求燒得多么暖熱,只需要稍微干爽一些,有一些朦朧的溫度即可,用煤量倒還能控制得住,低價煤雖不敷使用,卻也不需要在高價煤上花太多錢。于大郎發覺買活軍做任何事情都是有講究的,譬如低價煤的限額便定得很巧妙,恰恰卡死在一家人一冬最低限度的用量上。這也使得縣里倒賣低價煤的情況很少見,因為大部分家庭在冬日里畢竟也還是要保證自己不被凍死。
而于大郎的重點并不在煤價本身上,他有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問題的關鍵在于這種制度買活軍的所有規矩都很合理,而且能得到最根本的貫徹,于大郎從未聽說有人往外縣倒賣低價煤,這一點讓見慣了家鄉吏治的他有種說不出的舒暢。
還有買活軍推行的簡便文字、簡便數字,還有他這半年來一直在教授的拼音,以及全新的用人制度。當然嘍,于家是最關心買活軍轄下的這些人事制度的,買活軍采用了一種全新的用人辦法,而當地官民對此已經陷入麻木。在買活軍這里,什么都是新的,用人的制度當然也是。
新在何處,便是新在所有的書吏也好,官員也罷,全都要采取考試錄用的辦法。而且一體升遷,無分派系連考場都用的是一間。不獨于大郎,便是所有縣衙中的長輩,談到此事時也不免又是跺腳,又是搖頭,表達著自己心中的駭然不滿。
這可謂是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酷虐之舉,便是桀紂莽巢這樣的巨賊,只怕都從未采用過這樣的馭下之道非是女子,焉得如此任意妄為這怕是要掘斷買活軍自身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