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饒縣最近來了一批鹽,一批糖,和鹽糖一起送來的還有一些稀罕的東西,極是上等的銀絲蜂窩煤,一塊封在爐子里,一間屋子可暖一夜,余下的碳灰還能填手爐,雖然寒冬一過,逐漸開春,但還有些富貴家的女眷對蜂窩煤贊不絕口,“聽說都是許縣那里來的貨,他那里倒是逐漸恢復過來了。”
就這還是縣老爺家的寵妾呢,對外的情境依舊一無所知。在三姑六婆眼里,全縣的家都是透明的,根本沒有秘密。章老娘對這姨娘的來歷心知肚明宗的揚州瘦馬,王老爺選了任縣令,宦囊積蓄頗豐,他母親本是揚州,家里頗有個做鹽商的親戚,去揚州探親時,瘦馬家半賣半送,便將童姨娘嫁給了他。
王老爺自己的妻室也換了三四個,乎都是于難產,或是產后的疾病,孩子生十余,倒是有五六個都養大了,現在成年的兩個都隨在任上,最新娶的太太和童姨娘年紀差不多,都是十五六歲,在老家安穩帶孩子過日子,只有去年來探親過一次,王老爺偶爾回老家和見上一面,雖然夫妻感情不錯,但這么一大家子不能都帶在任上,再說老夫還康健,王太太要代老爺盡孝,因此后衙便全是童姨娘做主,王老爺按時給老家送錢寫信而已。
凡是揚州瘦馬,便沒有不知達禮的,三姑六婆也都愛和瘦馬打交道,這童姨娘也是個千伶百俐的,把王老爺照顧得妥妥帖帖,連著兩個少爺也念的好,還和王太太彼此通信,王太太亦很尊重,私下童姨娘和章老娘說起來,“倒是安穩了,在家坐著等送銀子來,享那老封君的福罷。任上的情一發交給我操勞,好在是縣官,頂還沒個上司周旋,否則我這如何支應得了”
但凡是單身赴任的官員,在本地多少都要抬舉個姨娘,否則平時情往來、洗衣做飯無看顧。但財物卻是不歸姨娘支配的,遇到手緊的老爺,后衙的日子也不好過呢,王老爺錢財上倒還大,只是有兩點不好,第一,他這道學得很,一心只覺得女子該管女子的,外間的情童姨娘反倒要來向章老娘探問,第么便是他家遺傳了的大,童姨娘私下告訴章老娘,除了那個室之外,王家不少姨娘也都于難產,孩子太大了,實在下不來,母子一道憋的也有。
這個十歲的王太太為何不愿跟著到任上來,原因便也很了然了,是室,天然的有身份在,雖然嫁了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但卻也因此有了好些兒女,按禮都該無由地孝順,可以不冒這個風險,還是不冒的好。也因為有這樣的恐懼在,童姨娘和三姑六婆的往來一向是頻密的,并不愿懷孕,私下也和章老娘打問過此,想配些藥吃。
要說避孕的藥物,章老娘倒也不是沒聽說過,來求的婦也很多,但那樣的虎狼藥,卻是不敢給官宦家的女眷亂吃的,怕吃出情來,經不起查問。因此從前的藥婆也不肯給,章老娘手里也沒有這樣的子,這一次來倒是心里篤篤定定的,壓低聲音和童姨娘道,“什么恢復過來了,是越發地亂了姨娘可曾聽過買活軍”
王縣令是最標準的道學老爺,他在什么場合就做什么樣的,譬如他當縣令便很積極地催科,這是他做縣令該做的,百姓的日子過不過得下去,他是不管的,他做一家之主便很積極地往家里寄錢,因著這是一家之主該做的,他做老爺時便很積極地和童姨娘取樂,王老爺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童姨娘在一起,聽吹笛唱曲,和一道吟詩作畫,說不盡的風流倜儻,自然也少不得床幃間的淫艷糜樂,但外的不是個后宅婦該關心的,因此他一概不談,童姨娘想知道便只能問章老娘。章老娘也敢于和談這些,知道童姨娘決計不會告訴老爺,否則自己也討不了好,雖然彼此的社會地位似乎差距極大,但在的來往中,章老娘實際上占據了更多的主動權。
這兩個婦便靠在板壁邊上竊竊私語了許久,買活軍的崛起,他的異之處,帶來的知識其中尤其有的是那些避孕的知識,讓童姨娘如癡如醉,對安全期的計算哪怕限制頗多,也是極大的幫助,因為在此之前童姨娘除了央求王老爺弄到里面之外,并沒有更多的避孕辦,本地的羊很少見,至少跟不上用量,而且王老爺不愛用那些,他不舒服。
“他還開了識字班,教認簡化字”
若要以群體來論,如今的大敏朝知識水平最高的女性應該就是揚州瘦馬,低等表子賣身體,高等的表子賣的就是性靈,揚州瘦馬、秦淮艷幟自小都會延請師長教導,而且很多風流翰林也覺得教表子認字可以證明自己的風雅,也很以自己讀識字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