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是想替圣武皇帝完成遺愿,一雪前恥”
溫婠輕聲問。
他點頭,又搖頭。
“沒錯,此父皇之遺愿,我必傾盡全力去做,但這也不只是為了完成父皇遺愿,更是為了收復我大魏的北方門戶,謀得北境真正之長寧,叫我大魏世代居彼一方的萬千子民和他們的子子孫孫,將來能夠安其居,樂其業,再不必遭受戰亂,日夜擔憂不知何日便就家破人亡,足下沒有歸依之地”
他一頓,“我知軍中近年頗多怨言,為多年固守不出之故。這些年,朝廷為何不能放開了打是因內部多有掣肘,時機未到。是故今日求變,如刮骨之痛,唯其如此,剔除腐毒,我大魏方能走上人和政通之道。在此之前,惟束載,秣馬,以待將來出擊之日”
溫婠睜大一雙美眸,怔怔凝視著他。
“我明白了,殿下你將來是要重用姜大將軍。”她輕聲喃喃地道。
他并未回應,顯是默認,接道,“婠娘,你我從小相識,人非草木,你對我之心意,我焉能無知無覺,何況,我自小便隨皇兄得太傅悉心授業,師恩深重,你又才貌雙全,蘭心蕙質,若能得你這般淑女為伴,人生夫復何求”
“只是”他一頓。
“自我十七歲那年北巡過后,我便立下了心志。我大好河山,何其壯闊,豈容外寇馬蹄踐踏,更遑論拱手相讓便是一粒荒沙,亦寸毫必爭大魏既應承天命,定鼎九州,則收復失地,驅逐敵寇,乃我輩必須要完成的功業”
“婠娘,倘若父皇仍然健在,做成了他想做之事,倘若我還只是個安樂王,只需清享安樂,我定會娶你為妻。京中仰慕你的世家子弟無數,當中不乏杰俊,你卻至今未嫁。我知是我誤了你。早前,我便不止一次想向你致以歉意,一直不得機會開口”
淚水再也抑制不住,撲簌簌地從溫婠眼中滾落。
她用力搖頭,“不不,殿下你不必說了,我真的明白,我完全明白了你千萬勿自責更不是你誤我。和你無關。殿下你向來以禮相待,是我自己,從前存了不該有的肖想,令殿下你徒增困擾。我明白了”
“攝政王妃之位,確實只有那位女將軍方能擔當。”
她轉過臉,抹去了面頰上的淚痕。
“殿下,我要多謝你,今日對我直言相告。”
束慎徽望著她,目光充滿歉疚。
“婠娘,往后你若有事無法自處,盡管差人來告。”他的話極是誠摯。
“多謝殿下。我去了。”
溫婠再次深深衽斂,最后望了對面那年輕的男子一眼,轉身去了。
她是真的去了。
束慎徽也未再開口說什么了。
他只從位上起了身,立于原地,目送著那道絳影。
南窗外,秋木蕭瑟,寂然無聲。
佳人已然遠去,再不見影蹤。他卻依然未動,獨自又立片刻,良久,方緩緩坐了回去,肅然凝神,也不知在想著什么,身影一動不動。
一只蜘蛛攀在結于經樓西北角閣暗處的一張羅網上,吐絲結網,忙忙碌碌,忽然不慎失足,從網中掉了下來,連著的那根蛛絲在空中晃晃蕩蕩了幾下,終還是從中扯斷,蛛兒啪地掉到了下方的經架之上。
“出來”
束慎徽忽地抬眼,目光陡然銳利,低低地喝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