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無論朝堂或是別地,但凡若有攝政王在,他便必然會是目光的焦點所在。但是今日此刻,無人再去看他,齊刷刷,全部目光在那一瞬之間,落到了他身畔的女將軍的身上。
一時之間,這殿內竟無人發聲,直到攝政王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寂靜。
他攜新婚王妃,向座上的李太妃行禮。
太妃人如其號,敦厚懿德,面帶慈愛笑容,讓二人免禮,隨即開口便關切地詢問昨夜遇刺之事。攝政王說,“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蟊賊罷了,我無事,太皇太妃不必擔憂。”太妃斥了聲逆賊,又叮囑他日后多加小心,攝政王一一答應。
太妃端詳姜含元片刻,對賢王老王妃笑道“舊年攝政王曾來探望老身,老身想他至今尚未成家,怕終日忙于國事,耽誤終身大事,便勸了兩句,那時方知,攝政王原竟仰慕姜家的女將軍。如今總算是心想事成,可謂天作之合,我們這些親長,往后也就再無記掛,可以放心了。”
老王妃也笑應,“太皇太妃所言極是。賢王這趟歸京,私下在我面前對王妃贊不絕口,道王妃戰名遠揚,邊城軍民提及王妃,無不敬重。我聽了,便就盼著快些見面”
老王妃的目光落到了姜含元的面上,點頭,“今日見到,我更是信了。何為女子不讓須眉當如長寧將軍是也我大魏有姜大將軍父女如此的忠臣良將,實是社稷之福”
太皇太妃贊她話說得好。余下眾人望著女將軍,也紛紛笑著頷首,一時譽聲不絕,和氣一團。
姜含元施禮,“承太皇太妃與賢王妃謬贊,不敢當。”說完轉向蘭太后。
蘭太后態度很是親熱,也敘了句場面話,“皇帝尚未親政,登基以來,一切全賴靠攝政王佐理。今日起,除多一親長,更添一良師。王妃乃我朝將軍,日后皇帝弓馬武事,若也能得王妃指教,豈非美事。”
蘭太后說完,眾人也笑著稱是,唯獨少帝面無表情。
他雖未成年,離親政也還早,但依然是皇帝。姜含元也朝他行禮。只見他和昨夜判若兩人,坐得筆直,目不斜視,受了禮。
覲禮畢,以她之位,接下來便是眾人向她見禮。第一個,便是那南康大長公主。禮官聲落,只見攝政王妃的兩道目光落在大長公主的臉上,凝定。禮官出聲,又重復了一遍,她始終竟不予以回應。這下,那禮官似也覺察到了點什么,不敢再貿然開口。
殿內氣氛忽然便冷了下來,再次變得靜悄無聲。
大長公主本笑吟吟的,慢慢地,笑意變得有些勉強,片刻后,避開了來自女將軍的目光,轉而落向伴在女將軍身側的攝政王,意思自然便是要他說句話了。不料攝政王神色平淡,恍若置身事外,竟不開口解圍。
當年,新寡的長公主去往封地半途改道召姜祖望護駕致姜祖望失妻之事,后來雖被迅速地壓了下去,封得死死,又過去了這許多年,外面是無人知曉的,但今日,能入這敦懿太妃宮里的人,又豈會不知。
女將軍見到大長公主這般反應,眾人雖覺意外,不過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這些王妃命婦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攝政王竟也會對這一幕視若無睹,連一句圓場的話都不肯說,縱容女將軍至此地步,令親姑母當眾也下不了階。
大長公主的臉色,此刻已和方才蘭太后的不相伯仲了。
蘭太后那還憋在心里的一口余氣,終于徹底地吐了出來,心情大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