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太妃見他只是跪著,一言不發,一副倔強到底的樣子。本愈發氣惱,再看一眼,又見他臉色發白,仿佛人不舒服,想到他是在外面的烈日下跪了半天的,莫非中暑又是無奈,又是心疼,便叫他起來,他也沒反應。太妃愈發緊張,顧不得生氣了,急忙起身,叫來了莊氏,將兒子扯了起來,命他坐下,又喂他喝水。太妃用溫水親手絞了面巾,坐到他的身旁,要替他擦臉。
束慎徽扭臉,避開了太妃伸來的手,自己接了,擦了擦面上的汗痕,低聲道“我沒事。母親不必擔心。”
太妃收回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問道“兕兕平安回到雁門了吧最近有她消息嗎”
束慎徽頓了一頓,“回了”他的目光落向窗外的斜陽,停了下來。
太妃輕輕嘆了口氣。
“我就不問你們好好的為何又起爭執。便是我問了,你也不會和我說的。”
她看著沉默的兒子。
“你也莫怪我偏心。別的我不知道,我不好說話,但我聽說,那日你沒等雨停天亮便竟丟下她自顧走了你這樣對她,就是你的極大不是”
“不管你們那夜為何而起爭執,當初你娶她,你沒問過她愿不愿意。她便是心中一萬個不愿,她也必須嫁入長安。你是如愿的,現在不管你對她有何不滿,生她氣時,我希望你多想想,她是因何而嫁你為婦”
“該說的話,上次在行宮里我都已說了。我還是那句話,兕兕是個好孩子,你對她好,她不會負你。”
束慎徽的視線從窗外慢慢收了回來,望向自己的母親,面露笑容,頷首“這回我是真的記住了。確實是我的錯。我會向兕兕賠罪。請母親放心”
太妃搖了搖頭,暗嘆口氣。
他被太妃留下用了飯,掌燈前,依依不舍地拜別而去。太妃送他到了門外,停在階上,目送兒子的身影。
殿下身影消失了,太妃卻依舊立著,久久舍不得轉身入內。
莊氏在一旁靜靜陪著,忽然聽到太妃低聲道“兕兕當日入長安的心情,我大約是知道的。所以我更心疼她。只是,我也真的是有私心在的,為了我的兒子,我盼望兕兕能夠”
她頓了一頓,目光落向了西北方向的天空。那里此刻是一片落日的燦爛余暉。在那片余暉之下,是遙遠的看不見的一座皇城。
“無論將來會是如何,倘若兕兕能夠和他相伴,不離不棄,我便真的能放心了”
莊氏扶住了她,柔聲道“殿下和女將軍天生良配,又都是慧人兒,便有磕碰,自己很快也會想明白的。太妃盡管安心,等下回殿下再帶女將軍過來,必是不一樣的光景了。”
莊太妃再沉默了片刻,面露笑容,點頭道“你說的極是。我等著便是。”
束慎徽走出來。劉向隨他下山,見他面上笑意不復,眉宇間似有郁郁之色,怎敢多話,只帶著人一路相隨。待一行人騎馬回城,走到行宮下的山麓,已是深夜。
“明早動身,你們去歇了吧。我有些熱,我在此處再吹吹風,等下上去。你們不必管我。”
束慎徽忽然說道,下馬,把韁繩丟給隨從,自顧往湖畔而去。
劉向見他站在湖畔,微微低頭,眼睛盯著湖面,也不知在想什么。湖水黑幽幽一片,看著有些瘆人。他怎敢從命,只吩咐手下散了,自己依然跟著,只是不敢靠得太近,站在十幾步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