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朝堂驚變過后,所有人大約都道自己是被他給嚇住了。
或許確實如此。仿佛一記從天而落的重錘,瞬間將一切砸得粉碎。他整個人陷入了極大的茫然和沮喪之中。
他也想不出來,那人當日最后對他說,最后會給他一個滿意的交待,到底所指為何。
那天之后,他便什么都不愿想,不愿做了。更不想見到任何人的面,包括那個人在內。他的情緒也仿佛停止波動。反正一切的意外,哪怕北方戰事不利,那人自也能處置。就這樣,他渾渾噩噩,猶如置身事外,直到最近,知道了這個傳言。
這令他感到了久違的極大的憤怒。
他半點也不信如今外面正在傳的關于她和那個晉國皇子的事。毫無疑問,是謠言。
他至今仍記得剛認識她不久時在賢王府的梅園里發生的那一幕。那時他偶然聞到了來自她身上的氣息。那是一種怎樣的氣息很難形容。不是脂粉暗香,而是猶如陽光下的郁郁青木所散發出的味道。他從沒聞過那樣簡單卻又叫人心曠神怡的氣息,以致深深印入了記憶,至今沒有忘記。
她這個人,便如同那種他難忘的氣息,不容任何穢味褻瀆。他沒法容忍,她在北方殺敵,而這里,長安,無知之人卻在到處散播謠言,毀掉她的名譽。
束戩不知自己是如何走進文林閣的。等他驚覺之時,他發現自己的雙足已停在外了。
這是當日朝變過后,他第一次來此。
外面的一個小侍大約沒有料到他會突然現身,慌忙下拜,待要奔入通報,被他阻了,隨即繼續邁步。
此間景物,他再熟悉不過。軒窗臨風,庭木幽青。然而從前那些他熟臉的侍人都不見了。據說是去了江南。物是人非,大約便是如此了。
束戩走了進去,看見那個年輕的星官陸天元也在,正在和他低聲說著什么。他一襲朝服,端坐于案后,仔細傾聽。他的神色凝重而專注,身影高貴而沉靜。
束戩忽然感到自己是如此的莽撞,仿佛不該出現。他繼而悲哀地想,在這個人的面前,哪怕再過十年,自己恐怕也只配站在他投下的陰影里,抬起頭仰望而已。
束戩忍住轉身逃走的念頭,停了步,看見他已留意到自己到來,轉頭望了一眼,示意陸天元暫停,隨即起身。
陸天元上前行禮“陛下,殿下,小臣先行告退。”
束戩恍若未聞,一動不動。他微微頷首。
“陛下請坐。”
陸天元退出后,他迎束戩入座。
束戩沒動,直挺挺立著說道“外面謠言已傳這么多日,你為何一直不聞不問將軍她不是那樣的人”
是的,這謠言已傳多日,連自己也早就知道了。起初一直忍著,想他會有所反應。但是他卻沒有任何的動靜。
“這些時日,我想明白了,將來你要怎樣都可以,現在我也無意插手你事。但朝廷,必須維護她的名譽。”
“傳謠之源,或是大長公主,至少,和她應是脫不了干系。”
“這個惡人,倘若你不愿做,我來做。治她一個罪名,我再派我的人,到民間抓捕膽敢繼續傳謠之人,懲一儆百,謠言即止”
束慎徽仿佛略感意外,目光凝落在他面上,片刻后,緩緩露出笑意。
“長寧將軍若是知道,必會感謝陛下信任。此事,臣也已有考慮,正想向陛下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