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走在最前的周辰溥為了觀照黎覺予母女,低聲介紹說“這間飯店是由鐘表集團斯沃琪集團資助建成,因為附近外資銀行多,所以大家都喜歡來此處見面、聊天。”
電梯層數在跳動。
數字越往上走,黎覺予心臟越慌張。
她嘗試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為什么不是去外灘二十號的華懋飯店呢”
明明二十號華懋飯店,才是民國最豪華的餐廳,接待各種金融界、商貿圈還有各國名流,譬如美國馬歇爾將軍、好萊塢的卓別林、愛爾蘭劇作家蕭伯納所以黎覺予想當然地以為,雞尾酒聚會理應在那兒。
還沒等她察覺到自己說的話有什么異樣,對方就說話了“你怎么知道二十號要建華懋飯店我們并沒有對外講過這事。”
邊問,邊轉身,銳利探究的眼神同步掃射過來。
黎覺予這才想起來,華懋飯店兩年后才會建成,在此之前它還只是一棟沒有掛牌的空樓。只是沒想到,這個周叔叔的反應竟然如此迅猛,看來還真不是四五十歲。
她用指尖撩開頭發,狀似無意地說“記錯了。”
可周辰溥的眼神依舊停留在黎覺予身上,像是在思考什么,過了片刻功夫才露出笑容,說“華懋飯店有我們銀行的資助,等建成后,希望能等到黎小姐光臨。”
“當然。”
電梯內又恢復平靜,與此同時三層也到了。
當數字走到3的時候,黎覺予感到心中突然涌起一絲安定,不是無事發生的安心,而是那種破罐子破摔,干脆擺爛的祥和感。
“叮”電梯兩側門平穩打開,露出今晚聚會的模樣。
門童還沒報出名字,門邊賓客全都應聲望過來。然后目光黏著在黎覺予臉上不動彈。
這樣的場景發生過很多次,但以往賓客們只是好奇掃一眼,便立刻收回目光,偏偏遇到黎覺予,大家就跟中蠱似的,腳掌釘在原位直勾勾看著。
她走過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安靜了,等人都路過去了,人們又都激動起來,想調侃幾句,卻又不敢,干脆繼續保持沉默。
只有站得遠的賓客,才能依舊保持冷靜,就這那一點朦朧的身影,談論不休。
“站在周行長身邊的,是哪家的小姐”
“從來沒見過的面孔,而且儀態極好,可能不是上海人,而是北平的大家閨秀”
每個人都在猜,可每個人都猜不對。
直到門童確認好身份,高呼“周辰溥銀行家抵達,女伴黎覺予小姐,丁香夫人到達”他們才意識到這女孩是誰“黎覺予,決裂新聞那位”
意識到身份后下一步,就是望向站在聚會角落的黎福柯、黎昭、黃夫人三人。
站在角落的黎福柯眼花,隔著人頭攢攢看不見前妻和前女兒,只能通過門童的高呼聲,確認對方身份,“太不正經了,怎么能在沒有男主人的陪同下參加聚會呢”
黎福柯還是一如既往的大男子主義。
在他看來,黎覺予已經是情婦,算是半成廢品了,只是沒想到丁香居然也跟著小孩胡鬧,“她一個不認識字、唯唯諾諾的舊式婦女,參加聚會也只是丟人現眼”
黃夫人也在捂嘴偷笑“希望姐姐不要將雞尾酒,當作是雞尾釀的酒。”
說完后,她拿走一杯托盤里的ojito,朝丁香方向慢悠悠走去。
人還沒完全走到呢,聲音就先傳過去了“姐姐初來乍到上海,應該喊我帶帶你才是,怎么那么莽撞堂皇就來了呢”
丁香剛找到沙發坐下,應聲望去,就看到黃女士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對于過去,對于黎家,對于黃小三,丁香唯一的想法就是想揍死過去的自己。
因為沒有上過學,從北平來上海后的丁香總是覺得自卑,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黎福柯。這種極端認知,在北平父母身亡,黃小三登堂入室后,被放大到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