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范德方這趟夏州之行再次身陷囹圄,這會兒肯定在罵娘。
護衛帶著謝蟬去正院。
縣里的郎中被官差揪著衣領帶了過來,茶都沒喝一口,立刻打開藥箱,為李恒沖洗傷口,重新包扎。
“有沒有活口”
“沒有,全是死士,只要受傷不敵,他們就咬舌自盡。”
謝蟬低頭走進去,院里的說話聲頓時停了下來,屋里屋外的人都朝她投來視線,唯有只穿著里衣、血肉模糊的左臂露在外面的李恒坐在榻上聽護衛回話,鳳目低垂,沒有看她。
護衛把一件長袍遞給謝蟬。
她接在手里,指尖深深掐進掌心,一步一步走到榻前,垂下眸子,看著榻前那雙有暗紅血跡的長靴。
李恒抬眸。
他衣襟敞著,左邊臂膊上皮開肉綻,頸間也有刀傷,擦洗過后,血還是在往外滲,他卻像沒有感覺似的,面龐沉靜,目光銳利如電。
一瞬間,似有千鈞重負壓在雙肩,謝蟬心弦繃緊,屏住氣息,低著頭,一動不動,泥胎木偶一樣。
李恒未作聲。
旁邊的護衛抬手,拿走謝蟬手中的長袍。
謝蟬立刻后退,余光看見郎中忙得滿頭大汗,一個側身轉過去,做出要幫忙的樣子。
郎中沒帶藥童,看她一眼,抓起一把紗布塞到她手上,道“你去看著爐子,把這些用沸水煮兩遍。”
謝蟬點頭,抱著紗布走到爐子前,背對著屋里的人蹲下扇爐子。
她臉上神色平靜,心里卻翻江倒海,身上剛換上的里衣被汗水泅濕,緊貼在皮膚上。
李恒看到她了。
近在眉睫,避無可避。
瞥她一眼后,他淡漠地挪開了視線。
謝蟬滾燙的臉頰漸漸涼下來,在心里長長地、緩緩地吐一口氣。
李恒只是個陌生人,就像這一世遇見張鴻那樣。
她恢復鎮靜,不露聲色地打量左右。
護衛把她抓過來不可能是為了讓她照顧受傷的李恒,他是皇子,遇刺之后,護衛只會更加警惕,怎么可能隨手抓一個女子來近身服侍李恒也不是那種沉湎美色,離不開女人服侍的人。
他們到底想做什么
李恒將計就計,解決了那些殺手,接下來會不會去和謝嘉瑯匯合
謝蟬思索著,一個個念頭閃過,煮了一鍋又一鍋的滾水。門前腳步聲不停,不斷有人來回話,直到晨光灑滿院落,郎中才處理好李恒的傷口。
“大人傷勢嚴重,不宜再跋涉。”
縣丞連忙送上補品藥材,請李恒留在別院修養。
李恒讓自己的護衛接管別院,命縣丞將本地戶內人口、田地、賦稅冊子送過來。
縣丞看他要帶傷公務,一番吹捧,很快把冊子送到別院。
李恒在別院住下。
護衛看著謝蟬,不許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她無計可施,守著爐子,盡量避免和李恒打照面。
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