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鴻嘴角含笑,桃花眼上挑,眸光明亮“謝大人,你是文官,我是都指揮使,擔的武官之職,我從小隨八皇子演練陣法,夜襲、守城是我的差事,那些人知道我的身份,想取我的首級,我去偷襲,他們才會上勾,你護送百姓撤退吧,等你們撤退,我和剩下的人就能突圍了。你到了安全的地方,記得請救兵來接應我,最好能找到八皇子。”
夜風拂過,吹動被鮮血染紅的半截旗幟。
兩人沉默下來,都明白對方不會改變主意。
這是他們的職責。
事不宜遲,謝嘉瑯叫來呂鵬,要他帶一支人馬護送百姓撤退,呂鵬應聲,下去安排。
張鴻帶著侍從吃東西,吃飽了就都靠著墻頭閉目養神。
一個時辰后,城門悄悄大開,在黑魆魆的夜色掩護下,張鴻帶著士兵沖出城,五十步后,隊伍分成三支,從不同方向往敵人臨時搭建的營地撲去。
箭矢如同蝗蟲一樣從天而降,圍城的人經歷數場血戰,也筋疲力盡,沒想到他們會放棄守勢主動攻擊,大營陷入一片混亂,被三支不同方向沖過來的隊伍攔腰截成幾段,張鴻一馬當先,在營地里來回穿插,舉刀砍殺。
敵人畏于他的英勇,狼狽后退。
忽然,不知哪里傳來響亮的號角聲,已經被沖散隊形的敵人紛紛朝著號角聲的方向靠攏,無數火把亮起,幾個壯健漢子騎著馬躍入人群,舉刀大喊,指揮那些分散的隊伍重新集結。
四面八方的敵人都圍了過來。
張鴻變了臉色謝嘉瑯沒猜錯,這些人不是暴民,是訓練有素的軍隊
號角聲在夜色中回蕩,敵人恢復秩序,密密麻麻往前沖,他們人數眾多,前仆后繼,漸漸縮小包圍圈,將張鴻和侍從嚴嚴實實地圍在當中。
密集的弦聲響起,張鴻一個激靈,側身閃躲,聽得嗖嗖幾聲,數支箭矢掠過他的臉頰,留下幾道鮮紅傷口,左邊胳膊上一陣劇痛,他咬牙砍斷箭尾,帶著侍從且戰且退。
敵人看出他們人數不多,全部追上來,幾輪箭雨罩下,張鴻和侍從都中了箭,速度慢了下來。
剛才射中張鴻的射手再次挽弓搭箭,箭尖瞄準他的眉心。
弦聲錚然響起,箭矢如一道電光劃開夜色,帶著強勁力道,射中目標。
射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被胸前箭矢的力道帶得直接從馬背上翻倒下去,栽在地上。
張鴻一愣,回頭。
遠處,謝嘉瑯收起弓,領著幾十人沖進包圍圈,“往東走。”
張鴻一怔,謝嘉瑯這么快就回來接應他了
隨即他反應過來,謝嘉瑯根本就沒走,他等百姓撤退,就趕過來幫他了。
夠義氣
張鴻大笑,“怎么走有幾成生機”
“只有一成的可能。”
謝嘉瑯頭也不回,道。
張鴻臉一僵,抬頭四顧,發現他們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敵人在收網了,他們只能往東走。
他靠到謝嘉瑯身邊,在他的掩護下后退,兩支隊伍一前一后,尖刀一樣從敵人包圍圈中最薄弱的東邊劃開一個口子,不要命地往東奔逃。
天還沒亮,黑壓壓卷過來的人影緊跟在他們身后,像一頭窮追不舍的巨獸,只要張開大口就能把他們吞吃下去,嚼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隊伍的人越來越少。
張鴻的侍從中有幾人傷勢太重,索性放慢速度回頭對敵,幫他們爭取時間。
一路疾馳,他們竟然將追兵甩在了身后。
張鴻不敢放慢速度。
黑漆漆的夜色里突然一片澹澹銀光閃動。
張鴻以為天亮了,定睛看去才發現那是一條湍急的河流,河水深不見底,在巖石上激起雪白浪花,浪濤發出巨大的咆哮怒吼聲。
北河
這是一處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