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謝蟬一步一步走過去,繡鞋踏過石階,發出脆響。
“大哥哥”
謝嘉瑯抬眸。
謝蟬一路走來,出了點汗,仰著紅撲撲的臉朝他笑,眉眼彎成月牙兒。
謝嘉瑯沉默不語。
謝蟬走到他面前,喘了幾口,拿帕子抹汗,收起帕子,低頭在書袋里翻找一陣,捧出一串用松果、竹枝串起來的物事,放在他面前的簟席上。
“大哥哥,送給你,可以放在書桌上當筆擱。”
謝蟬看著謝嘉瑯,烏黑明媚的眸子盈滿笑意。
這兩天,她帶著仆婦丫鬟把那天撿的松果洗凈曬干,請工匠做成雅致擺件,謝嘉文、謝麗華、謝寶珠她都送了,給謝嘉瑯的這個是她挑的,樣式簡單,疏朗清古。
謝嘉瑯垂眸。
松果筆擱仔細打磨過,松塔和竹枝堆出山巒形狀,線條簡練,古樸大方。
那個裝滿干桂花的承露囊,不知道青陽隨手塞去了哪里。
謝嘉瑯仍是不吭聲。
他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手指攥著書卷,低垂的濃黑眼睫掩住眸光,看不出他的思緒。
謝蟬怕打擾謝嘉瑯讀書,送完松果,朝他笑笑,轉身走了。
她現在是小孩子心性,做了好玩的東西送給兄弟姐妹,心里就很高興。
小娘子胖乎乎的背影一晃一晃,發間垂落的彩絳在幽綠濃蔭間跳躍,像兩簇燃燒的赤紅火苗。
謝嘉瑯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深處。
九妹妹可能有點笨。
他心里想。
她的丫鬟每次看見她和他說話都很緊張,謝嘉武他們會排擠她、不和她玩,六叔六嬸會警告他可她還是來了,捧著松果筆擱,歡喜地說送給他。
他沒理他,她依舊一臉笑容,高高興興地走了。
謝嘉瑯低頭,繼續看書。
傍晚,青陽過來提醒謝嘉瑯回去用晚膳。
看到放在簟席上的松果筆擱,他詫異地問“郎君,哪里來的筆架”
謝嘉瑯沒答話,合上書卷,站起身,順手拿起松果筆擱。
主仆兩人回到院子,幾個仆婦圍在門口說話,遠遠看到謝嘉瑯的身影,轟的一下散開,臉上神情古怪。
這種場景謝嘉瑯早已習以為常。
他回到房中,洗了手,把松果筆架放在一張空書案上。
夜里,謝六爺遲遲不歸。
周氏吃了飯,坐在燈下算賬目。謝蟬洗了個澡,散著黑油油的頭發,坐在榻上描紅。
謝六爺回房時,謝蟬已經寫完大字,扒在周氏懷里睡著了。
周氏起身給謝六爺倒茶“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謝六爺喝口茶,抱起睡得迷迷糊糊的謝蟬親一口,小聲說“陪大哥喝了兩杯大哥有好消息,你明天收拾幾樣賀禮出來。”
“什么好消息”
“大哥房里的妾有身孕了。”
周氏呆了一會兒,嘆息道“難怪婆婆今天下午讓二嫂給大房添兩個人使喚婆婆總說,大郎那個樣子,大房后繼無人”
夫妻絮絮叨叨說著家事。
謝蟬醒了過來。
大伯父的妾懷孕了
她想起謝嘉瑯一個人坐在學堂角落里看書的模樣,心里微微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