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嘉瑯沒有帶家眷赴任,現在三堂很多房子都空著,還沒有打掃。
清晨,縣丞捧著一碟文書走過穿廊,往院子里掃了一眼,沒看到謝嘉瑯的身影,笑了笑。
知縣大人每天早上起來練拳,雷打不動,他昨天還和縣尉說佩服知縣大人的自律,今天知縣大人就偷懶了
他去東花廳送文書,問值班的文吏“大人昨晚是不是熬得太晚,還沒起”
文吏搖搖頭,道“大人生病了,吃了藥歇著了。”
縣丞暗暗唏噓,難怪,原來是病了。
房里,青陽把煎的藥送到床前。
謝嘉瑯坐起身,喝了藥,對青陽道“今天過節,你不用守在這里,出去玩吧。”
青陽正是最活潑好動的年紀,來了平州城后在縣衙里認識了新朋友,常約著一起到處游逛,過節前他就準備好要和典吏去城外參加社日。
“大人病著,我留在家里吧。”
青陽不放心謝嘉瑯一個人,謝嘉瑯月俸不多,又清廉,除了他,內院只有一個做飯的老仆照顧起居。
謝嘉瑯披上外袍,靠坐在床前,拿起一卷書,“沒事,我今天不用人伺候,就在房里看書。你去吧。”
青陽拿了些吃的放在案幾上,看茶壺里的茶是滿的,出去了。
謝嘉瑯坐著看書,手指翻動書頁,光線透過窗紙落在紙上,從明亮熾熱漸漸變得暗淡昏黃。期間,老仆送來飯和藥,點燃燭火,挪到案前,他沒什么胃口,吃了藥,飯菜只略動幾口。
不覺到了深夜,萬籟俱寂,偶爾傳來若有若無的蛙鳴聲,燭火昏黃朦朧,謝嘉瑯眼皮發沉,靠在枕上,意識昏沉。
啪嗒一聲,書卷從他手指間滑落,掉下床。
門口窸窸窣窣輕響,一陣夜風吹進來,燭火劇烈晃動,吱嘎一下,門從里面合上,燭光凝住了。
一雙手撿起地上的書卷,輕輕拍一下,放在桌案上。
謝嘉瑯眸子半闔,看著那雙白皙的手,目光再往上,纖巧的肩,修長的頸,俏麗的臉龐,烏黑的杏眸,濃密的烏發。
瀲滟的燭光里,謝蟬一步步朝他走近,淺黃衫子,郁金裙,如一朵色澤艷麗的花,在燈下綻放,散發著幽香。
謝嘉瑯一動不動,黑眸望著她。
她在床邊坐下,眸中閃動著擔憂和心疼,拉高被子蓋在他身上“生病了”
燭火暈開模糊的光,她就坐在暈光中,是最美好的夢。
此刻,她遠在天邊。
在安州,在謝家人、范家人、文家人的簇擁中,做她喜歡做的事,熱熱鬧鬧,忙忙碌碌。
來平州城前,范家委婉地提親,他道,只要她喜歡。
范家人歡歡喜喜地告辭,留下他站在走廊前,看著假山上的光斑從山腳移到山尖,夜色落下來。
他來平州城,她肯定愿意跟過來。
然后呢把她困在身邊,耽誤她的青春
他應該放手。
從謝嘉文和文宇最近送來的幾封信看,她和范家一起做買賣,很忙。
忙到只能讓文宇代為傳達問候之意。
她和范家相處得很好,多來往一段時日,她可能會點頭應下親事。
從此,遠離他的人生。
而他,終究會習慣沒有她陪伴在身邊的日子。
謝嘉瑯抬起手,手指擦過謝蟬的臉,停下來,指腹輕輕觸碰她的臉頰。
很柔軟。
他端詳著她,目光專注,手指摩挲她的臉,沉沉黑眸映著燭火,眉眼深黑。
不知從哪里吹來一陣風,燭火顫動,她也動了一下,像是要起身離開。
謝嘉瑯雙眉皺起,手指從她濃密的發鬢插、進去,人跟著坐起來,手臂抬起,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