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器降低高度,在月光上方駛過,它歸巢飛鳥般盤旋著,逐漸壓低高度。
風雪肆虐,飛揚雪花如同米粒搭在玻璃上劈啪作響,遮擋著視線。
沙弗萊不愧是正經軍校里出身的,一番眼花繚亂的操作之后,飛行器有驚無險地穿梭過暴風雪,穩穩當當地降落在地。
“好了。”他松了口氣,卻沒忙著熄火,儀表上顯示,外面的溫度足有零下34度。
陳念對這個數字沒多少概念,他從小生活在信標,地下城雖然也有四季之分,但溫度大多集中在五到三十五度之間。
至于在頂層,他和陳詞是在春天互換的身份,現在還沒到冬季呢。
之前在青藏高原上攀登過雪山的陳詞和傅天河,知道這是多么恐怖的低溫,更何況風會讓體感溫度。
陳詞專門提醒陳念“你多在貼身衣物上貼點自熱貼,身體才剛剛恢復,千萬不能凍著。”
“好。”陳念答應著,開始換衣服。
他們的御寒服由三水頂層,輕薄又保暖,但也需要一層層地套上許多件。
穿到最后陳念只覺自己成了俄羅斯套娃,胳膊都有點伸不開,他發誓這輩子從來沒穿過這么多件衣服。
沙弗萊俯下身,給他整理褲腳,將襪子束在貼身的保暖褲外面,又用帶子固定。
他們要在雪原上行走,如果鞋里落了雪,絕不能把腳弄濕,否則在如此低的溫度里,凍傷只是分分鐘的事。
十多分鐘后,四人各自穿好了衣服,折騰出一頭的汗。
飛行器內的溫度保持在最合適的十八度,他們一個個穿好了厚實裝備,都熱得不行。
“出發了。”
沙弗萊打開艙門,冰冷的風立刻涌入艙內,將原本溫暖的空氣沖得丟盔卸甲,四散而逃,燥熱瞬間消失,整個人一下子精神了。
傅天河率先走出飛行器,一腳下去陷進六七厘米,他轉過身,戴著厚實手套的手抓住陳詞手腕,幫著他更好得下來。
陳念和沙弗萊先把幾個背包遞給外面的陳詞和傅天河,才離開飛行器。
艙門關閉,進入休眠模式,等候著四人歸來。
他們各自背上包,陳念重傷初愈,負重是最輕的,只有他自己的食物和水,睡袋以及其他東西都放在沙弗萊的包里。
陳念頭一回見到真正的雪,他忍不住用力跺了跺腳,在積雪之下是堅實的凍土,比石頭還要堅硬。
所見之處屹立著參差不齊的黑色山峰,萬年如一日地吹打在風雪當中,白雪如沙粒般細碎,干燥得根本捏不成形。
陳念嘗試了幾次,最后放棄了,雪從他指縫間簌簌落下,又被風卷走。
其實在格陵蘭島溫暖的南部,有一塊綠地,夏天綠意盎然的草甸上會綻開鮮花和樹木勃發,絕大多數村莊和牧場也分布在那里。
然而隨著海平面的上升,所有的一切都被淹沒,只留下中部萬年不化的荒蕪凍土。
為什么當年科學家們要在氣候惡劣的格陵蘭島選址原因很簡單,在那厚達兩三千米的冰蓋之下,隱藏著極為豐富的礦產資源,以及最為重要的淡水。
陸地面積的驟減必然會導致資源開采變得困難,如果月光成功建成,此后就能夠作為資源寶庫存在。
四人佩戴著護目鏡和帽子,伴隨每一次呼吸,面前都會升起白色霧氣,迅速在發梢結成碎冰。
陳念明顯感覺到呼吸不舒服,冰冷的氣流刺激得他鼻腔內部疼痛,忍不住抬手去揉。
在場的四人當中,只有沙弗萊出于人種原因,有著最典型的高鼻梁,利于預熱冷空氣。
陳詞望著不遠處坍塌的巨大建筑,隱約還能窺見曾經分成眾多區域的層次垛堞著,外壁環繞的重重管道結了厚實的冰,平整的金屬扭曲成難以想象的形狀,以巍峨姿態,死亡在這方冰原。
一切的一切,都和他在遺棄郊區海濱看到的蜃景那么相像。
五個月過去,他終于到達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