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問情深以為然地點頭“還能怎么樣,人都嫁來了。”
“是啊,還能怎么著,這些小郎君小爺們,沒有一個好相處的,動不動就沖動,哄不聽說不動的。要不梅娘子也下車”
“要不是他鬧,我真是懶得動了。”梅問情從車中出來,她翻身上馬,將手里的一件披風罩在賀離恨的身上,然后拉過他的手,一把撈進懷里,護在身前。
梅問情雙腿一夾,馬匹便跑出去百十米,迎著黃昏時微醺的風。懷中的身軀有些瘦,但環著腰身卻覆蓋著一層薄薄的肌肉,手感很好。
“梅問情”
“你低頭看一眼。”她的手臂從后環繞過來,聲音懸在他的耳畔后側。
賀離恨當即心生警惕,視線向下一掃,忽然發覺向前小跑的駿馬后方,一大團濃稠漆黑的影子漂浮在身后,膨脹成一個臃腫女子的形狀,不緊不慢地追著馬匹。
果真是以申州為界,出了這地界之后,即便他不去刻意追尋,好像這些詭異靈物也會為了吞食他的殘破道軀而尋上門來。
賀離恨道“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勒著他腰身的手緊了緊,梅問情的唇幾乎碰到他耳尖,氣息涼薄如霜“你說錯了,我就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士書生,只是比別人聰敏一點兒。少俠想好怎么應對了嗎”
“這是什么東西,你知道嗎”
“這是食姥姥。”梅問情輕聲道,“從京城到申州皆受庇護,神鬼不侵,就如同一個被劃定的安全區域,各地的土地游神、城隍江女,皆受皇帝調派、有龍氣鎮壓,所以此朝一世不滅,安全區域內就永世安寧。但出了劃定區域之外,最常見的就是食姥姥。關于它的怪談也最多。”
“什么怪談”
“食姥姥沒有實體,專吃遠行游客的心臟。它綴在車馬后面,等游人停下休息的時候,就從后面鉆進馬車里,從后抱住人,挖出心臟食用。”她道,“如果味道鮮美,食姥姥就只吃一個,如果味道不合口味,它就會把所有行人的心臟都挖出來搗成爛泥做酒。”
人間什么時候這么可怕了賀離恨心中一悸,對此刻的情景也有些無法摸準,若是在他全盛時期,別說一個食姥姥,就是百鬼夜行,遇到他也需繞道。
“讓馬跑快點,食姥姥既然跟著我們,我們得離駕車人遠點。”
梅問情似乎很輕地笑了一聲,隨后胯下的馬便如賀離恨所言陡然加快,飛速奔馳向前,對駕車娘子的呼喊置若罔聞,很快便跑出去很遠。
賀離恨盯著身后那團臃腫的陰影,見食姥姥的影子追趕過來,頗有幾分著急忙慌、支離破碎的感覺,一會兒丟下了胳膊、一會兒丟下了眼珠,好不容易才身體齊全地跟緊。
就在馬匹暴沖、加速到極限時,那條魔蛇盤臥在賀離恨手中,化為一柄漆黑細刀,刀身上流轉著金色的封印紋路。
“掉頭”
在他話音出口的同時,梅問情馭馬的手狠狠攥緊向回一擰,這匹加速到極限的馬被勒緊韁繩,在空中高高地揚起蹄子,然后極為不可思議地扭曲晃動,偏過身子繞了半周轉到后面。
賀離恨手中的蛇刀揚起,震開的魔氣破開那團無形的陰影,原本空蕩蕩的半空露出一個臃腫龐大、穿著花花綠綠的鬼怪模樣,它臉色慘白,臉頰上點著血紅的圓圓腮紅,張開了血盆大嘴。
蛇刀“刺啦”一聲,穿透了那張嘴,在切開的嘴角裂口里,從幽深的口腔中撲簌簌地往外掉著一顆顆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