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紙人生得白嫩豐腴,臉頰上涂著兩團鮮紅的圓圓胭脂,小口瓊臂,眼珠子不會轉動,除此之外,跟真人簡直沒什么不同。
紙人姑娘栓好了馬,連同客棧的打雜工一起卸下行囊物品,一切都收拾妥當之后才化作一張薄薄的紙片人,回到了梅問情的手里。
梅問情將紙人收到錦囊中,探手挽了一下賀離恨的手指。他的指尖僵硬了一下,什么也不說地任她拉著。
跨入客棧,里面撲面而來一股沉濃的酒味兒。
這家客棧沒有具體的名字,緊挨著朝廷的驛站而建,面積不大,但生意很好。往來的路人商旅大多在此歇腳。一進店門,大堂里有九成都是女子,年紀也都在青年、中年之間,風華正茂。
大堂內只有為數不多的男兒,大多是這些商旅之人的夫郎,且基本都是側室。因正君要留在城中操持家業、養育女兒,一般情況下是不會隨行的。
兩人一進門,就惹眼得不得了,光是這模樣就夠人多瞧幾眼的了。紙人姑娘剛才已經定下房間,梅問情登上二樓,樓梯口便有小二遞上鑰匙對牌。
梅問情進了房間,才發現這間房只有一個床,而且還分外地大,似乎足夠人翻身打滾。她掃視一周,打開窗,對面便是驛站邊飄揚的旗幟。
“這么近,”她道,“倒是夠安全的了。”
“這些驛站能夠驅退鬼神”賀離恨問,“我看樓下那些女子神情放松,自在地喝酒聊天。這些地方看來也屬于安全區域。”
“這里有朝廷的護法之物。雖然不如城池萬全,但尋常鬼物妖魔,是不會進犯的。”
梅問情一邊說,似乎看到了什么,她抬手勾住賀離恨的腰帶,一把將人拉到身邊,低聲附耳道“你看那兒。”
賀離恨被她環住,半擁著攬在窗前,他在心里嘆了口氣,沖著對方所示意的地方看過去竟是一對男女在外野合。
兩人正在轉角無人處,靠著墻壁衣衫半解,兩棟建筑之間確實罕有人至,但這間房是頂頭房,恰好能望見那處偏僻轉角。那女子一身大紅衣衫,暗紅羅裙,衣衫的領口上繞著一圈白絨圍脖,這時候早就扯松了,而那男子便更不堪了,靠著墻壁,幾乎軟在紅衣女的懷里。
兩人目力甚佳,連那男人長什么模樣,臉上幾分緋紅都能看到。賀離恨先是震驚詫異,脫口而出“客棧近在眼前,他們為什么要”
梅問情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恐怕不是正頭夫妻,只是尋歡作樂。”
賀離恨在她懷中轉身,他伸手把摟在腰間的手挪下來,放到窗邊,沒有看下去“不是夫妻連這你都知道”
“嘖,我知道的事,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梅問情道,“因為這種事很常見。你說,一個男人跟隨遠行的運貨隊同行,要是妻主在半路出了意外,死了、殘了,無人庇護了,他會怎么做呢”
“用金銀財寶打點其他人,將自己和妻主送回主城。”
“你說的那是較少的一部分,要有值得信賴的親朋好友同行才可以辦到。像那種用錢招募而來的、彼此不熟悉的運貨隊,一般都會共享這個男人。”
賀離恨想起了修真界的爐鼎。
“最好的辦法就是在被共享之前,跟另一個女人達成協議,變成她的人。”梅問情懶散地敲著木制窗欞的邊兒,“就像這個男子,他找得對象很好,出賣身體如果能換來在客棧的安全,那他賣給掌柜娘子,不是比賣給別人更有價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