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毛絨節肢從月郎的脊背伸出來,一直向外延伸,臃腫地互相推擠著伸出來,不消半刻鐘時間,就從他身體里鉆出來一只巨大的蜘蛛。
蜘蛛鉆出來之后,月郎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掉了,昏迷不醒地倒在那里。
這蜘蛛長著十幾根肢體,渾身毛絨,但她的上半部分卻是一個裸體女人的模樣,黑發如瀑,容貌美艷妖異,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好像沒什么力氣,但聽著又覺得魔音灌耳、頭痛欲裂“要不是想把你引去獻給母親,我早就想吃了你,這么香噴噴的小郎君,沒想到,你倒非要進我的肚子里。”
賀離恨抬起手,指腹拭過刀背,魔蛇的頭幻化作刀柄,蔓延出來幾根漆黑的荊棘,刺入他的手腕中纏繞,仿佛在吮吸著主人的鮮血。
他道“巧得很,我要殺的就是你。”
此刻,梅問情和胡掌柜正打開房門,站在了二樓的欄桿邊。胡掌柜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結巴道“這這是,這是蝎娘娘的護法”
“似乎不是尋常的鬼物。”
“那當然,這個蜘蛛婆娘為人最狠最陰毒,還認了鬼王當干娘,為鬼王開道時屬她殺生最多”胡掌柜慌忙轉身去翻找著什么東西,一邊翻一邊跟梅問情道,“這頭蜘蛛不是妖,而是一種怨氣凝聚而生的鬼物,叫怨魂蛛母。據說她有三百多個男奴寵侍,全都是搶別人的。”
“搶別人的”梅問情一時愣住,這是什么愛好
“對,她專挑那種夫妻恩愛之家,先把那家的女人吃了,然后就可以幻化成他們妻主的模樣,然后或騙或瞞,或者恐嚇操縱,讓這群男奴替她尋找獵物,吃掉被害女人的血肉生魂。”
梅問情微微一挑眉,心想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還有這種眼光獨到的古怪愛好,她今天才算見識了。
兩人說話之間,胡掌柜找到一個被鎖住的盒子,連忙用鑰匙開鎖“兩位巡邏使大人,千萬別著急,我這就讓你倆殺敵”
巡邏使竟然被裝在盒子里。
梅問情也覺得新鮮,她跟著胡掌柜從樓梯一步步下去,還分心注意著賀離恨那邊,聲音不大不小地感嘆道“我的賀郎就是果決瀟灑,英俊不凡,說要保護我,就會保護我,果然一言九鼎。”
這邊胡掌柜聽得眼角抽抽,沒敢吱聲。
她這幾句話雖聲量不大,但賀離恨對她的音色格外敏感,哪怕交手時險象環生,也分了個耳朵把這幾句話聽進了腦袋里,他耳根一紅,橫著架住幾只抽過來的肢體,被巨大的余力抽出去退了十幾米,連著撞碎了好幾張桌子。
賀離恨低頭喘氣,翻手撐著細刀站起來,轉頭對梅問情,惱怒道“你不許分我的心”
梅問情神情無辜地看著他,點點頭,又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唇,意思是封住了。
賀離恨立即轉首,扎進手腕的蛇牙化成荊棘狀,汲取血液反哺回蛇刀,液體漫過蛇牙透出一股腥甜味兒。他斬斷了蛛母的第六條肢體,這鬼物的聲音愈發飄渺,令人頭痛迷亂。
他腦子里全是梅問情方才的模樣,又因為用刀過甚,被魔蛇勾出來不小的邪性,竟然想起那時在馬車上的那個吻旖旎、清甜,她按著自己的后頸,那股壓制感如同磅礴不見深處的海水。
賀離恨昏沉頭痛,那蛛母被砍斷的肢體飛速生長,暴怒著要洞穿此人,幾乎在同一時間,胡掌柜手里的盒子猛地打開。
盒子內爆發出一股光芒,一個卷軸和一支筆飄飛起來,卷軸在空中凌空展開,那支筆在卷軸上飛快地寫出
“司天監巡邏使貳玖、叁拾,啟封于晉陽道胡家客棧,已記錄。”
“問題內容,怨魂蛛母表面對蝎娘娘臣服,實則心懷怨憤,是否屬實”
當這些字跡完整出現后,剛才還暴虐兇悍的蛛母仿佛被框在了一個無形的罩子里,她僵不能動,似乎一定要回答卷軸的問題才行,蛛母尖叫道“絕無此事,你污蔑我”
卷軸上的筆寫道“此為假話。”
下一刻,那只筆一揮,怨魂蛛母砍斷后便又新長出來的肢體便被切斷了一部分,飛過來化作那只毛筆尖上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