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影廳里幾乎是空的,第四排的位置上坐著幾個聚精會神的老頭和老太太,其中一個是房東奶奶。一個滿身破爛的流浪漢獨占了三個座位打盹,時不時發出熟睡的呼嚕聲。
休斯頓猜測這是某種公寓特有的私人影廳,他朝里面望了一圈,轉身便溜了進去,木門被重新關上時放出一聲嘲笑般的噪音。然后他擱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機隨之震動了一下。
有新短信。
今天沒殺人。有點想你。
休斯頓皺緊眉頭,無視了這句令人不適的示愛語句,“艾爾莎在哪”他幾乎是瞬息間就打出一段話發了出去。
下一條短信來得很快,手機屏幕照亮了休斯頓昏暗里裹在寬松的翻領外套中的臉龐。
你猜
shit
休斯頓幾乎要罵出聲了,他將手機按得啪啪響,指關節用力得泛起白,發出了一長段問候對方祖宗的話語。
看完電影我們再聊怎么樣
不能被他牽著走。休斯頓裝作乖巧地挑了個后排的靠著過道的位置坐下,在同一時間讓另一個馬甲湯姆,在這棟公寓盡量不惹人注意地尋找艾爾莎。
電影是意大利舊式愛情電影,黑白影片,喜劇中參雜著暴力的元素。休斯頓煩躁地揉搓著自己的臉,將全身縮進硬邦邦的舊椅子。
幾秒后他抬起頭,瞇著眼睛注視室內像太陽一樣閃爍著的屏幕的光,那光線太過強烈,一時間讓他的眼睛有些刺痛。
屏幕上,一男一女正在爭吵,女人在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那雙深黑色的嘴唇里飛濺出數不清的詞語,而男人卻無動于衷他甚至打了個毫不遮掩的哈欠。意大利語像鋼琴一樣叮叮咚咚地響著,回蕩在整個空曠的影廳。
休斯頓在座位里越陷越深,焦急地看著視野里的面板,另一側湯姆仍然沒有找到艾爾莎的身影,甚至連一絲線索也沒有。
屏幕上的女人開始哭泣,淚水在她蒼白的手指指縫間慢慢暈開,深灰色的眼妝也隨之擴散,那些模糊不清但異常厚重的墨色越來越多,從一團到一片又一片,直至占據了屏幕的大部分,甚至擠走了休斯頓視野里的面板。
不知過了多久,整棟公寓都被湯姆翻找了一遍。休斯頓閉上了雙眼,右手十分用力地攥著扶手,上面青筋凸出,黑白電影的畫面仍然在持續不停地流淌著。
影廳中央的流浪漢在夢中響亮得嘟囔了一聲,抓了下自己的臉翻了個身。
伴隨著電影播放時膠片的沙沙聲,突如其來的一聲槍響將流浪漢驚醒,他迅速撲了過去,腦袋砸在對面的扶手椅上,跌跌撞撞地滾在了過道對面的兩排椅子中間。
休斯頓倏忽睜開雙眼,電影里丈夫用一顆子彈結束了女人的性命。
深色的血液染滿了整個屏幕,背景音樂中的鋼琴聲越來越沉重,一直傳到休斯頓的腦海深處。
屏幕中央,女人震驚的臉作為特寫鏡頭被慢慢放大,整個畫面在幾秒后只有一雙深邃又驚慌失措的眼睛。
音樂戛然而止,光亮全部消失,影廳外屬于黃昏的光線用盡全力地向內窺視,但似乎永遠也照耀不到最深處的黑暗。大概十幾秒后,屏幕上逐漸浮現出白色的名單。
海潮般的膠片雜音淹沒了整個影廳,休斯頓的右手捏成一個拳頭,呆呆地盯著屏幕上滾動的演員名,驚訝地從里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