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義長長松了口氣,意志終于要耗盡,眼皮子也開始沉重。
手里握著的粗壯樹枝一斜,徹底脫力,他龐大的身子也往前直直倒去。但在摔入水中之前,被一個瘦弱身影急速奔來,伸手托住,避免了被岸邊那些碎木樁所扎。
“龐義”老佟緊跟在后,忙扶住他,“龐義”
夏昭衣看到他腹上的傷口,抬頭叫道“抱他回去不要用背,我去喊人過來和你輪流交替”
老佟點頭,咬著一口牙,將他打橫抱起。
夏昭衣轉身便跑了出去。
所有人都聞聲圍來,但被支長樂擋在門外。
龐義躺在床上,徹底陷入昏睡,臉色慘白,渾身冰冷。
腹上的傷口不算多深,而且被他自己撕了衣角捂在外邊粗略止血過,但是泡了一整夜的雨水,再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趙大錢在旁邊急瘋了,眼眶通紅。
老佟幫忙遞東西,端熱水,用熱帕子替他擦拭手腳。
女童面無表情,近乎冷漠的在處理傷口,并不時用熱煎的草藥搗碎了,敷在他的幾個穴道外,待草藥涼下來,就又換上新的。
“這是什么傷,”趙大錢很輕的問道,“是不慎摔倒了,被地上那些碎木扎破的嗎”
“像是長槍。”老佟說道。
“長槍”
老佟點了下頭。
其他傷口他未必能認得出來,但是長槍所造成的,對于他這個用了好幾年長槍的士兵來說,怎么可能會不認識。
“那就是他碰上什么人了吧”趙大錢喃喃道。
夏昭衣這時起身,微微退開,說道“你們把他翻過來,輕一些。”
“嗯。”老佟點頭,和趙大錢一起,將龐義翻了個身。
“把他褲子脫了,要露出屁股。”夏昭衣又說道。
老佟一頓,回頭看著她“脫,褲子”
墨云如潑,夜色沉寂,像是一塊大布,能遮擋天地間的所有。
有人悄然從佩封城城門往城中去,潛入天步府,隱入獨一人的牢廳。
有人在大雨中艱難前行,推著輜重的車子被大石頭緊緊綁縛壓牢,恐被大風吹走。
有人立在山頭,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巍峨城墻,滿腹雄心,想要將這座迎送了五百年風雨的古城一舉拿下。
有人在大帳里被后腦疼的難以入眠,坐起惱怒自己身手還缺火候,疏于勤練,下盤不穩。
古山之外,燈火隱隱,村道里面掛著燈籠,方便起夜的人出行無阻。
有人正從外邊山野而來,馬蹄踏著鄉間泥濘,穿過沒幾戶人家了的小村,在桃山渡下的洛祠錢停下。
石頭跳下馬車,回身道“少爺,到了。”
車簾被從里邊掀開,豐神俊秀的墨衣少年郎一下馬車,身邊騎馬的大漢們便都同時下馬。
門前守衛不識他們,但見這般模樣,便知非富即貴,迎上前問道“你們找誰”
“老太爺讓我們來的,”石頭拿出封信函遞去,“我們老太爺叫郭澍。”
“原來是沈少爺,”守衛說道,“失敬了,還請稍等。”
守衛拿了信函跑去里邊,江侍郎已睡了,肖從事看了信,確認是郭澍親筆,起身道“我且一同去迎。”
夜色實在太深,肖從事出來后一番寒暄,便將來人領入進來。
事先已得知他們要來的消息,所以廂房都有準備,肖從事將他們領去安置,從穿堂走過時,少年開口問道“江大人睡了嗎”
“快子時六刻了,自然是睡了。”肖從事說道。
“佩封情況呢,現在如何”
肖從事輕嘆“還能如何,官道被泥石封路,能走的山路也全被堵死了,深山里邊更還有走山的情況,我們無能為力。”
沈冽眉宇輕皺,頓了下,點頭“好,多謝肖從事。”
入了廂房,安置下來,石頭將東西都整理收拾妥當,走來說道“少爺,你是要睡,還是再看會書”
沈冽不作聲響,立在窗邊,屋內幾盞燭火將他修長清影倒映窗上,良久不動。
“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