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歲靜靜聽著,卻不回應,因為她知道那些話周韻并不是說給她聽的。
周韻當初大病一場,醒來一度不愿相信丈夫已經離世的事實,不,應該說她現在也不承認。出院后她甚至不愿意去徐建明的墳前瞧上一眼,家里至今沒有一張他的遺像,每年換季還會添上幾件男士的衣服。
徐知歲起初無法接受她的自欺欺人,后來卻也慢慢想通了,如果這樣能讓媽媽好好活著,自己又何必去戳破她好不容易才搭建起來的泡沫城堡。
就當爸爸還在身邊吧,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守護她們。
周韻在給那只空碗夾完菜后突然問徐知歲“這次出差要去多久”
徐知歲喝了口湯,“暫時不清楚,最少也要三四天,久的話可能要一周。我已經和舅媽說好了,這幾天她會過來照看你,你就”
“我好得很,不需要誰來照看”周韻急切打斷她,“人家喬琳也是兩個孩子的媽了,哪來時間天天往咱們家跑我天天也要上班,又不是殘廢在家,能出什么事再說,家里有你爸陪我,又不是你這是什么表情你也想說我魔怔了是不是”
“沒有”
話沒說完,“哐當”一聲,周韻奪過徐知歲的飯碗狠狠摔了地上,瓷片混雜著沒喝完的湯水濺的到處都是。
徐知歲不知道自己又是那句話沒說對,惹得周韻發了這么大的脾氣,但這種情況已經算好的,周韻病情發作的時候更可怕的事情也不是沒有。
她早已麻木,也疲于去和媽媽解釋她其實根本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沉默地找來垃圾桶將破碎的瓷片小心翼翼地收拾了,以免周韻用它們做傷害自己的事。
收拾完殘局,她給媽媽倒了杯水,“我明天一早的飛機,很早就要出門,一會兒洗完澡就先睡了。你這幾天出門記得帶好鑰匙,要是實在忘了,就去找物業的劉阿姨,我會在她那放一把備用的。還有,這個月的藥,我給你開回來了,你記得按時吃。”
說完這些,徐知歲回到臥室,鎖上了房門。
良久之后,她聽見外頭傳來女人的啜泣聲,她嘆了口氣,轉身進了浴室。
不知道是不是長期加班的緣故,她這天特別的累,已經沒有力氣再給周韻更多的安慰。現在,她只期盼長夜無夢,能睡個好覺。
但很遺憾,沒能如愿。她好像一直都改不掉一有任務就失眠的習慣,神經緊繃了一整晚,下半夜的時候似乎迷迷糊糊睡著了,可還沒兩個小時就被預先設置好的起床鬧鐘震醒,為了不耽誤飛機,不得不強打起精神從溫軟的被窩里爬起來。
過完安檢辦理值機已經是兩個半小時以后的事了,徐知歲在登機前和老師謝成業取得聯系,那邊發來了這次研討會的詳細地址,由于參加的人太多,主辦發不安排接送,她落地后得自己打車過去。
早班機上的乘客并不少,徐知歲的位置在經濟艙的中段,雖然不靠窗,但前后左右沒有鬧騰的熊孩子,空姐見她戴上眼罩昏昏欲睡,貼心地給她準備了毯子。
飛行時間只有兩個小時,徐知歲決定抓緊時間補覺,她這幾年工作的經驗告訴她,研討會一旦開始后面幾天連續通宵也不是不可能的。
昏昏沉沉正要與周公碰面之際,機艙廣播突然想起一道急促的通知“女士們先生們請注意,現有一名乘客突發疾病,若飛機上有醫務工作者,請您即刻前往公務艙幫助救治。”
幾乎是本能反應,徐知歲掀掉眼罩站了起來,對正巧路過的空姐說“你好,我是醫生,請帶我過去。”
患者倒在公務艙的過道上,以一種極度詭異的姿勢快速抽搐著,他的手腳扭曲,嘴角不停吐著帶血色的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