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卿心霎間冷了。自從傅霆州進來,她就覺得自己像是泡在冰湖中,不斷下沉,如今,她被人按到水下,連最后一口氣也喘不過來了。
傅霆州是什么意思呢讓她提前拜見未來的主母,還是永平侯夫人覺得不放心,要代女兒敲打妾室
王言卿安靜片刻,忽然抿唇笑了笑,道“二哥,你和嫂嫂難得見一面,你們夫妻相會,我去討嫌做什么”
王言卿話沒說完,就感覺自己的手腕被重重捏了一下。王言卿冷著臉,沒有喊疼,也沒有低頭。
這是王言卿第一次表露出這么明確的不高興,傅霆州也被惹怒了,他拂袖站起,居高臨下又不容置喙道“后日上香,卿卿,別忘了。”
說完,他沒有管王言卿手腕上的傷重不重,轉身走了。
規律而有力的腳步聲噠噠遠去,他沉浸在盛怒中,甚至沒有注意,那天是王言卿的生日。
王言卿撇過臉,看著窗外被踏成烏糟的白雪,淚水突然決堤。
侯爺走時明顯不悅,王言卿也許久沒有喚人進去,丫鬟們噤若寒蟬,沒人敢進屋里討嫌。王言卿枯坐了不知多久,等淚流干了,眼睛看痛了,才站起身,朝碧紗櫥走去。
習武多年到底是有用的,王言卿翻開箱籠,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她冷靜地往包袱里放衣服、碎銀,冷靜的連她自己都害怕。
或許,她早已在腦中預演過這一切,演習了無數遍,以致現在不需要思考就可以機械完成。
說一千道一萬,傅家對她終究是有恩的,沒有傅家,她根本不可能讀書習武。父親救老侯爺一命,老侯爺給她十年安穩,早該扯平了。至于她喜歡上傅霆州反而是一個意外,但她生命中出現這樣一個男子,強勢、英武、薄涼又野心勃勃,她怎么可能不喜歡他呢可她再喜歡,也無法讓自己做妾。
她和傅霆州的感情至此生,至此止,就讓一切停止在最美好的時候吧。至少將來老了回首,所有人都是年輕美麗的模樣。
王言卿將細軟打包好,放入路引和戶帖時,她猶豫了。
只要跨出這一步,她就再也無法回頭了。她在京城的歲月,她和傅霆州十年感情,再無回首余地。
她不后悔,但始終不甘心。丫鬟說得對,一個女子一生能有幾個十年,她把她最美好的青春歲月留在鎮遠侯府,如今連對手的面容都沒見到就落荒而逃,實在太窩囊了。
她至少看看,能讓他動心的女子,到底長什么模樣。
王言卿的手逐漸放開,將已經打包好的包袱壓入箱籠底層。她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閨閣小姐,她很清楚如何神不知鬼不覺逃離京城,如果她愿意,甚至現在就可以。但她心里存著最后一絲軟弱,她對自己妥協,心想,只要從大覺寺回來,看到他未來妻子的真容后,她就走。
就當是她和京城,和這個光怪陸離的貴族世界,做最后的道別吧。
王言卿雙眸清澈明凈,一眼可
以望到底。陸珩看著她的眼睛,意識到她大概誤會什么了。陸珩笑了笑,說“我沒你想的那么高尚,與我無關的事,我向來懶得搭理。只不過這個案子湊巧讓我看到了,破綻又著實明顯。讓這種蠢人如愿,是對錦衣衛的侮辱,所以我才多惦記了兩天。卿卿,你果真冰雪聰明,既然你已經識破了我的意圖,那我問你,你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