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需請帖,不拘士庶,人人皆可前往。
青山寺香火旺盛,拜佛上香者,不絕于路。
寺廟東側還有一片細密的竹林,竹林綿延至燕雀湖,湖光山色,郁郁蔥蔥。
世人皆是清早出了城,先去青山寺上香,在放生池許了愿,出了東側寺門,沿著一條羊腸小道,來到下方的燕雀湖,或在竹林設曲觴流水,以文會友,或在燕雀湖前方那馬場打馬球,抑或泛舟嬉戲。
姹紫嫣紅一片,氣象萬千。
傅嬈原不打算出門,科考在即,鄭氏堅持要去青山寺替傅倫求個彩頭,她只得同往。
出門時,鄭氏又給她梳妝打扮,
“再過兩月你也及笄了,該要把你的婚事定下,你可還記得陳衡他如今在太醫院任職,成了一名太醫,你師傅師母捎信來,有意結這門婚事”
說到此處,鄭氏微微嘆氣,她原是看上徐嘉,可近來城中傳些風言風語,說那徐嘉被皇家郡主給瞧上,成了入幕之賓,鄭氏心中鄙夷,暗道自己識人不明,險些害了傅嬈。
傅嬈剛經歷裴縉一事,心里亂糟糟的,十分抵觸,
“娘,女兒年紀還小,待爹爹科考后,再議婚事不遲。”
“不行”鄭氏果斷道,“我已與你爹爹商量,有了徐嘉前車之鑒,今后給你議婚定要知根知底,不求你大富大貴,但求你平安喜樂,你陳師兄是自家人,有你師傅師母在,定不會虧了你。”
傅嬈也知拗不過父母,跺了跺腳懊惱道,“再過些時日如何”
鄭氏暗想,約定好的事,再改日子怕是來不及,今日皇城司舉辦上巳節,碰巧遇見也不妨事,算不得正式相親,眼下先哄著這位祖宗,
“行了,時辰不早,出門吧。”
母女倆先去大雄寶殿上香,鄭氏又得去文殊菩薩殿燒香拜佛,得一個時辰,囑咐傅嬈先自個兒去玩。
傅嬈聽聞青山寺東苑的梅花開得好,帶著桃兒前往。
梅苑在竹林之上,被幾搓細竹籠在正中,花團錦簇,種類繁多,有淺淡的綠萼,紅艷的朱砂,亦有清絕的江梅,嬌嫩的宮粉,細看,如一張張笑臉俏麗枝頭,著實喜慶。
院子里有一株朱砂開的極好,傅嬈細細瞻仰許久,她著一身粉嫩的海棠紅,眸若朝露,粉面含春,是最嬌嫩的年紀。
梅苑往外的高處,凸出一三角亭,亭中設一竹案,一打坐的蒲團,原是日日有僧人來此處做朝課。
傅嬈越上長廊,往前抬首,卻見亭中一人迎風而立。
一襲湛藍長袍,寬肩窄腰,利落的線條勾出挺峻的身影。
他眉目清潤,漪漪如竹。
“嬈嬈,又見面了”
傅嬈吃了一驚,撞上他清湛的眸眼,心跳如鼓。
他神情看不出半點端倪,她又何苦做賊心虛。
“四叔,您怎么在這”傅嬈盈盈一拜,如常與他招呼。
裴縉眉眼生笑,負手道,
“總算是見著你了若不是這里舉辦春沐節,你還不出門吧”
傅嬈尷尬地笑了笑。
話里話外,仿佛是故意逮她似的。
小金子立即端來錦杌,擺上茶水,裴縉抬首示意,傅嬈便與他相對而坐,山下,燕雀湖的風光盡收眼底,松風陣陣,攜來稍許歡聲笑語。
裴縉將傅嬈給他的錦盒拿出,推至她跟前,
“嬈嬈,此前是我思慮不周,望你莫要在意,這錦盒里的東西我不要,它是無價之寶,我若奪之,便是卑劣小人,藥香已賣斷,每日皆有奴仆上門催貨,都是官宦人家的管事,得罪不起,藥鋪沒有你,運轉不了,你若是不喜我過去,我便不去,往后你還是如常去藥鋪配藥,一切如舊。”
他嗓音平靜,波瀾不驚。
傅嬈心跳亂撞,似要從胸膛掙出。
眼波流轉,視線微微挪開。
臉頰一點點被血色侵染,她頗有幾分無地自容。
他并未點破,她又如何說開,傅嬈一時躊躇不堪。
裴縉繼續道,“嬈嬈,那些人,我都得罪不起”
傅嬈閉了閉眼,她本舍不得這門生意,他既是不再去藥鋪,她便可大大方方去配香,些許人家只是一時興起,并不曾把她當回事,她何苦作繭自縛,于是訥訥點頭,
“我近來身子不適,家父科考在即,家里忙不過來,是以耽擱了,好在開了春,天氣漸暖,母親身子好轉,家里不用我操心,我定按時去藥鋪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