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膚婦女使勁拍了拍門框,滿臉笑容:“傳送嘛,你也知道的,萬一傳送的地點不好,那可真是連一個明白死也撈不上。尤其是傳送進我們黃泉區里的,就更危險了。這兒前幾年開通了地上列車,就鬧過這樣的事情……好端端地,原本沒有人的軌道上突然傳送來了一個倒霉鬼,結果一眨眼的工夫,一列車呼地開過來,那個可憐人連眼睛都沒睜開,砰一聲就給撞死了。你說,你傳送得是不是很好?”
瞧她的模樣,好像林三酒沒有在睜眼之前被撞死,全是這個黑皮膚婦女的功勞似的。
“我傳送的又是一個什么地方?”
她咳嗽了一聲,將手指間夾的紙卷又湊近唇邊,使勁嘬了一口,腮幫子都陷了下去。等這口煙化入了她的五臟六腑,黑皮膚婦女才咧嘴一笑,伸出一條圓滾滾、套著不知多少金環的胳膊:“小店是‘喪家之犬’膠囊旅館,我是這兒的老板達麗。”
起這種名字,真的會有客人來住嗎?
林三酒低下眼睛,看了看那只手。
對方不像是要握手的樣子,因為那只手掌平平地在她面前攤開,大戒指、紅絲繩、掌紋……都清清楚楚。
她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喪家之犬”的老板就有點不耐煩了,晃了晃她胖乎乎的手:“嗯?”
“什么?”林三酒茫然地問道。
達麗一翻眼皮,一雙比常人大了兩圈的眼睛圓凸出來:“你用了我的房間,難道不得交房費?”
“我就傳送一下,幾秒就……”林三酒說到一半,就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嘆了口氣。看達麗的樣子,不從她身上收點房費,大概是不會輕易讓她離開旅館的:“多少錢?”
“明碼實價,你用什么錢幣付賬?”達麗又笑了,“紅晶呀?不貴,住24小時,只要兩個中型的就夠。”
這個價格,似乎在十二界里不算低了。
達麗扔掉煙頭,高高興興地接過兩根中晶,“當”地輕輕敲了一下,小心收進了腰間袋子里。這位老板倒是挺公平,一邊從門口讓開,一邊囑咐道:“現在才上午十點鐘,你還可以繼續住到明天這個時候。”
林三酒貓著腰從那個狗洞一樣的門里鉆了出來,一腳踏進了走廊。真不愧是膠囊旅館,出了房間也是一樣的局促擁擠:橫平豎直的白泥墻壁,在這個三四米高、數百平大的空間里,隔出了許多條通道;每一面墻壁上,都零零落落、高高低低地遍布著小小房門——只不過房間分布得十分隨心所欲,這兒擠了兩三扇門,那兒又一扇都沒有,好像規劃房間的人當時喝醉了。
遠遠地,有個男進化者叼著牙刷從走廊盡頭晃了過去;附近某扇房門后隱隱傳出了一陣音樂聲,聽歌人的跟唱完全走了調;還有一個女孩子,從高處一間房門里探出頭,正在嬌聲懇求她的朋友去給她買一個什么東西。
不管經歷了怎么樣的災變與艱辛,好像只需一個火花般的機會,人類就能再次扎根重生,順著命運的狹窄縫隙欣欣向榮。
如果女媧在這兒,一定會說“越不受歡迎的東西,就越趕不走”吧。
林三酒望著旅店里各色人等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轉頭一看,發現達麗早踱步走遠了;她忙幾步跟了上去,叫了一聲:“老板!”
“怎么?”圓滾滾的黑皮膚婦女轉過身問道,手上還拿著一個不知從哪兒掏出的筆記本。
“我初來乍到,想跟你打聽一下碧落黃泉的事。你剛才說,這里是黃泉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