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辰了”
元晏清擱下筆,不知道第幾次問邊上正抱著小孫孫玩的妻子。
妻子被問得有些不耐煩,說“早著呢,再說了,今天最后一場,考完回家休息才是要緊,你非要吞舟來見你做什么”
“什么我非要他來”元晏清糾正妻子“他這幾天都住這,考完肯定回這邊休息,你要不信,等著看就是。”
妻子“等就等,先說好,他要是累壞了直接往岑家去,你可不許和他置氣”
元晏清“我又不是文松。”
“文松那小氣勁可都是隨了你。”妻子抱著小孫孫,同小小一團只會咧著兩個乳牙傻笑的小孫孫說“你爹爹和你爺爺都小氣,咱不跟他們學,啊。”
“盡胡說。”元晏清打死不認,過了許久又問“什么時辰了”
妻子煩得不行,抱著小孫孫到外頭花園里去玩。
元晏清搖頭“沒點耐心。”
說完沒一會兒,他就決定到外頭去等。
那小子都快把這當自己家了,一定會回來。
元晏清坐在小輩們非要他坐的躺椅上,略有些渾濁泛黃的眼睛望著一碧如洗的天空,心想岑吞舟的脾性,他這個當老師的再清楚不過了,怎么可能猜錯。
寬闊熱鬧的街道上,一匹快馬疾馳而過,馬蹄踏碎地上枯黃的落葉,揚起塵土,也引起了路邊百姓的注意。
可那馬跑得實在是快,眾人匆匆望去,也就能看出馬上有兩個人,靠后那個還在頭上罩了頂帷帽,至于他們從何來到哪去,是官府的人還是誰家不曉事兒的少爺公子,便一概不知了。
那快馬一路狂奔,最后終于停在了元府的大門前。
蕭卿顏利落下馬,轉身還扶了一把被她帶來的人。
那人下馬時,門房大叔認出蕭卿顏,趕忙迎了上來,正好瞧見那人戴著的帷帽輕紗飄起,露出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叫在元府干了大半輩子的門房大叔露出了見鬼似的表情。
蕭卿顏也不管門房什么時候能回神把他們元府的馬牽回去,自顧自拉著岑鯨往里頭跑。
趕到老爺子那里時,蕭卿顏先是撞見了自己的表哥,她見表哥面上有淚,心里一沉,忙問“老爺子人呢”
表哥啞著聲道“還在院里。”
還在還在就好,還在就好
表哥看了眼蕭卿顏身旁的岑鯨,還沒來得及問她是誰,蕭卿顏就拉著岑鯨沿長廊一路快步到了院子里。
方才蕭卿顏趕到相府,同岑鯨說了老爺子糊涂,誤把今天當成三月十七,還特地從屋里出來,等岑吞舟考完試回來的情況,因此岑鯨遠遠看著那坐在躺椅上的老人,忽然就想起當年自己考完會試后的場景。
當時的她用腦過度,走出貢院后整個人都放棄了思考,只本能地清楚老師一定在等自己,于是一回元府便去見了老師,然后才回她在元府的小院休息。
那天的天氣和今天一樣好,陽光明媚,初春的風帶著微微的涼,與眼下秋季的微涼相差無幾。
只是當年站在院里身如松柏的那個人,如今只能躺在躺椅上,被小輩環繞著,糊涂地等著一個早就不可能再回來的人。
帷帽的輕紗下,淚水盈滿了岑鯨的眼眶。
老爺子糊涂,認不出許多小輩,老爺子的大兒子元文松便讓那些個小的都站遠些,免得嚇著老爺子。
因此她們進來時,老爺子身邊就剩兒子兒媳,稍遠些是帶著帷帽的沈霖音,其他小輩都站在遠處的廊下,明明人不少,氣氛卻顯得格外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