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至極的合宮夜宴,猶如一場絢麗而又短暫的煙花。
怒放過后,只剩硝煙。
薛進將昏昏沉沉的楚熹抱出大殿時,內外數千人,皆屏住呼吸,無一敢妄動。
怕真是怕
仇陽手握著那頃刻間便能讓人血肉模糊的青銅管,他們怎會不怕
雖早知安陽城北場有一批善制火藥的工匠,但誰能想到他們會做出如此恐怖的兵器。
難怪楚熹這般囂張且輕狂,難怪薛進對她處處忍讓,難怪她手底下的人各個忠心耿耿。
縱使她愚蠢、好色、目空一切,那又怎樣。
她掌管著安陽城她是火藥的鼻祖她既然敢將青銅管公之于眾必定有更為強悍的底牌
一向渾渾噩噩的帝都權貴們,在此刻忽然明朗。
眼下的議和,不過是江南意欲休養生息,等待著卷土重來的時機。
讓薛進和楚熹離開帝都,無異于放虎歸山。
可若不惜一切代價殺了這夫妻倆,李善和楚光顯勢必揮師北上,幾十萬將士傾巢而出,不遺余力,血洗帝都。
恐懼和壓抑的氣息彌漫整座皇城,一道道目光越過滿地血污,看向上方的掌權者。
周文帝一副半夢半醒,尚未回神的模樣,而那素來自視甚高,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瑜王,現下臉色蒼白如蠟,唯有眼底,時而流露出一瞬陰鷙的狠戾。
他不甘心,不甘心半生籌謀斷送在一介女子手中。
一片死寂的大殿,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蒼老的嘆息。
天意難違。
不夜城的太陽,就要升起,巍峨的殿堂,即將坍塌。
立世兩百余年的大周王朝,已然走向絕路
一番折騰,肌骨早已被濕膩的熱汗浸透,微涼夜風襲來,楚熹立時清醒大半,瑟縮著埋進薛進的懷里“好冷”
薛進從未覺得楚熹柔弱。
畢竟她一頓可以吃兩大碗飯。
可這會抱著她,忽然覺得她是那樣小,那樣單薄,那樣需要保護。
薛進的心像是被融化成水,不禁加快腳步,奔向不遠處的馬車。
馬車外裹了一層錦棉,關上門窗是密不透風的。
楚熹綿軟無力的倚著薛進,蜷縮在軟墊上,終于不再發抖。
“好些了嗎”
“我怎么頭好痛啊,腰也痛,暈乎乎的。”
薛進抿唇,一邊揉著她的腰,一邊將方才發生的事說與她聽。
烈酒兌春藥,外加毒蘑菇。
就這配置,擱醫學技術健全的現代都得送急診洗胃。
楚熹能撿回一條命,當真福大命大。
饒是她在鬼門關前闖過幾回,也忍不住感到后怕,更覺惱怒“我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了怎么都沖著我一個人來昨兒是刺殺,今兒又是春藥又是毒菇,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啊”
情欲紓解,藥性褪去,楚熹一刻比一刻有精神了,看樣子那毒菇并未對她造成太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