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梧惠看著他,那熟悉的凝重感重新回到他的臉上。他又成了梧惠認識的那個九方管家。
莫惟明和九方澤還記得路,就領著他們去了。醫護人員的數量好像變少了,不過也可能是其他人不在這里……希望不是想多了。
像踩點一樣,曲羅生恰好在他們之后趕到。他站在門口,對屋里的四人說:
“九爺便不來了。我跟你們過去,也算有個見證。放心,我不會礙事的。”
沒什么拒絕的余地,畢竟現在他們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殷社的資產。他們不指望這短短幾個月,能和毒蛇一樣的“團伙”建立什么感情。都是面子工程罷了。必要時,幾人還是有可能被丟到海里喂魚的。
即使知道羽的身體已經不再有孢子殘留,所有人還是謹慎地戴上口罩。雖然真要感染早就出事了,現在這么做,更多的是為一種心理安慰。
曲羅生和一個醫護人員抬著擔架,將羽帶到虞穎的房間。船已經啟航,有些起伏,羽是被束帶固定在擔架上的。歐陽低聲對梧惠說,他見過精神病院的人,都是那樣,卻被梧惠拍了一下。她不敢聽這些,更不敢讓九方澤聽見。
醫護人員離開了,曲羅生如約站在門口,沒有進來。本就狹小的船艙讓人喘不過氣。梧惠和歐陽站在門內,讓九方澤和莫惟明想辦法。
現在,兩個姑娘已共處一室,可是誰也說不出下一步該干什么。
“嗯……”梧惠抓了抓臉,“是不是讓她們接觸一下比較好。”
“怎么做?”
“這樣吧。”莫惟明指向歐陽,又指了指羽,“你推她一下,保持坐著的動作。”
“……”
倒也不是不情愿,只是人毫無意識的時候,跟死了一樣沉。歐陽自詡體格不錯,單是將瘦弱的羽推起來,不是難事,可一直這么保持就難受了。
“然、然后呢?”
歐陽將羽托著,摸到她枯瘦的、嶙峋的背骨。她也許不比現在的虞穎健康多少。
莫惟明接著讓九方澤拉著虞穎的手腕,讓兩個小姑娘的手牽起來。這么做以后,梧惠謹慎地屏住呼吸,等待奇跡降臨。
然而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梧惠總感覺曲羅生笑了。她回頭看向門口,那家伙的微笑和以往相同,可總感覺嘴角抬高了一點兒,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沒什么用呢……”歐陽苦苦支撐。
“法器。”莫惟明一拍手,“法器總得拿出來吧。虞小姐又不是完全替代了琥珀,若要發揮一些作用,總該一起。”
經提醒,九方澤從衣服的內側取出琥珀。他們注意到,當琥珀靠近虞穎的時候,像是有微弱的光從里面蘇醒。莫惟明立刻拉上窗簾,室內便顯得黑暗,只有走廊一點點光繞過曲羅生流淌進來。光很弱,可每個人都能看清,的確是有什么特殊的東西在閃爍。
九方澤小心地將琥珀放在虞穎的胸口上。像呼吸,像心跳,內部的藍光呈現出有規律的明暗的節奏,一次比一次明顯。頻率也加快了,像是和虞穎實現了某種共鳴。
接著,有幾縷格外明亮的光線從琥珀中迸濺。
藍光靈動地憑空舞動,編織成一張巨大的、立體的蛛網,將兩人緊緊纏繞。空氣里炸開細碎的冰裂聲,沒有人知道這聲響從何而來。所有人都瞇起眼,不敢直視這強烈的光芒。只有九方澤艱難地、拼了命地睜大雙眼,不愿錯過每一個細節。
他真的看到了。那一幕令九方澤的汗毛根根倒豎——
虞穎冰涼的手指正以詭異的角度反扣住羽的手腕,指節泛著與琥珀相同的幽藍。
歐陽仍托著羽的身軀。他的虎口被震得發麻,軟骨生長的咯吱聲從臂彎傳來,掌中托著的重量正以能夠感知的速度充盈。某種濕黏物質帶著鐵銹與檀香混雜的腥氣,蠕動聲讓他不敢睜眼。他干脆屏住呼吸。
曲羅生的影子被強光釘在走廊的墻壁上,是在場唯一目不轉睛的人。只是,背過身別著臉的莫惟明擋住了他看向虞穎的視線。梧惠用袖口擋著眼睛,從布料縫隙間瞥見那纏人的光芒,像燒成藍色的燈絲。它幽靈般在逼仄的室內狂舞,每一處角落都被照亮。
當最后一絲光暈縮回琥珀內部,九方澤最先注意到,虞穎的睫毛劇烈震顫。但是,她并沒有醒來。再看向羽,她的頭顱完整,秀發烏黑亮麗,連長度也和原先一樣。她的胸腔發出風穿過空陶罐的嗡鳴,嶄新的腳趾卻無意識勾住了擔架邊緣的皮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