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的研究所,設備會好些。中心醫院的,已經很不錯了,但電子顯微鏡的分辨率僅零點一微米,多數病毒的細節無法觀測。而且現在的抗體檢測,主要還是依賴小鼠保護力測試,間接血凝試驗近幾年才建立。連曜州的實驗室也普遍缺少負壓設施,風險很大……我們的路還很長。不過,據我觀察……”
歐陽歪過頭,眼里稍微有些許期待。莫惟明立刻用那種拋清責任的語氣說:
“我是說,以我個人的經驗,初步判斷這種病癥主要影響的是消化系統。目前從癥狀上看,它并不直接表現在呼吸系統或神經系統上。如果臨床援助趕到,我應該會協助手繪癥狀分布圖。現在還沒有人員傷亡,這是好事。如果不幸發生,還需結合尸檢記錄病變器官。”
歐陽搓了搓鼻子,深吸一口氣,發出由衷的感慨。
“辛苦了。”
“不幸苦,命苦。”莫惟明緩緩摘下眼鏡,將鏡片看了又看,“我甚至想,既然琉璃心有著超越常識的凈化作用……拿我自己做實驗也未嘗不可。”
歐陽的眼睛睜得老大。莫惟明想提醒他,這樣容易黏膜傳染。
“你別——”
“不會的。”莫惟明重新戴上眼鏡,“我缺助手幫我。”
“你……算了。你別忘了,頻繁使用法器會對魂魄造成侵蝕的。”
“我當然知道。不過……罷了,就這樣吧。我還得認真工作呢。啊——我有一件事必須提醒你。”莫惟明站起身,拍了拍土,“你應該已經意識到了……我剛才給你講的,你一個也沒辦法公開去說。”
歐陽苦笑起來。
“對。若不是和你們去過研究所,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這些名詞是什么意思。現在大多數人,還是將病毒稱為‘濾過性毒素’吧。很多老派學者也堅持認為,真菌是一種植物,但我記得你父親那邊不是這么分類的。”
“嗯。我倒希望不是真菌性的……應該不是。被逼急了,什么抗生素都要上。磺胺類反而會破壞微生物平衡,加重感染……哈哈,算了,不說這些了。”
天陰沉沉的,似是隨時會有雷雨發生。但直到現在,陪伴他們的只有寂靜。這種靜謐伴隨著無聲的恐慌,如風中的、水中的、土壤中的微小生物在發出咆哮。
歐陽也不再蹲著。他站起身,和莫惟明隔著安全距離。
“看,若你父親的技術得以普及,原因很快就能查明,問題也馬上能被解決吧?說不定預防措施到位,這一切甚至不會發生。”
莫惟明本想下意識附和,卻戛然而止。鏡片的冷光下,他用一種更冷峻的眼神看向他。
“我不這么認為。至少在技術和道德的匹配性這方面,我認同莫玄微的觀點。”
“哎,別認真。”歐陽連忙擺手,“我就是隨便感慨一下,抱歉啊。不過我也要提醒您,拿自己做實驗這點,雖確值得敬佩,但從普通人的視角來講……極端得可怕。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要更愛惜自己,不要走上瘋狂的道路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