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無棄并未回應,只是讓莫惟明去推木板車。
“是什么給了你我很有力量的錯覺……”
“剛才是我扛的。當然,咱倆也可以換換,但我覺得當時的你不同意。”
是不同意。莫惟明有口難言。雖然已經將患者視為死者的行為,實在稱不上高尚,但已經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了。兩人準備按原路返回。
車子沒推多久,他們聽到前方有馬的嘶鳴。
貧民區是會有馬車的嗎?真令人不可思議。難道是什么有身份的人駕駛馬車?可除了他們,還會有誰到這種地方來?
又向前走了一陣,他們知道了答案。
“喲……兩位下午好。”皋月君深深鞠了一躬,“這么巧,在這里看到二位。”
他又穿著那身仿佛神父般的黑色長袍,帶著一種讓人說不出的沉重感。凡是見他路過的人,與其考慮他公安廳的身份,不如說,更容易覺得他是來做法事的神職人員。
皋月君的身后,有一輛馬車。僅有一匹馬,一個車夫騎在馬上,背后也是簡陋的板車。只不過這個車,比施無棄準備的更大些,而且有著木制的邊框。
上面層層堆疊著什么,一張巨大的白布覆蓋在上面,一些地方浸透了組織液。有人的腳露了出來,帶著星星點點的黑斑。
“……這是要帶到教堂,還是公安廳?”
莫惟明沒跟他含糊,直接指著馬車提問。皋月君如夢初醒似地抬頭。
“噢!這些,都是要送到公安廳做尸檢的。可能我的穿著會引起誤會。不過,也正是這樣的扮相,讓我們的工作更方便展開。在進行檢測前,我們當然會請人做超度儀式。只不過這兒的人看不到,就不太相信。說服他們將親人的遺體交給我們,是件難事,但如果有用于安撫的補貼和用于安葬的墓地,就好商量很多。畢竟,生者還要生活。”
真是狡猾啊,誰知道真正執行起來又是什么樣子。不過,施無棄和莫惟明也沒有立場說他。皋月君的眼睛和鷹一樣,直直落到他們身后的推車上。
“你們也是來送人一程的?上面有規定,不能私運遺體,不如一并交給我們。這車上擠一擠,還能再騰出一些地方。”
“不。”施無棄斬釘截鐵地說,“他還有呼吸,我們要送他去醫院。”
莫惟明跟著點頭。這并沒有說謊,沒什么值得心虛的。皋月君挑起眉來,目光在那人身上落了許久。中年人高低起伏的胸膛,伴隨著不規律的呼吸雜音,確實表明了他還活著的事實。皋月君輕輕搖頭,又對馬車夫示意,后者便駕車先行離開。
馬車疾馳在污濁又凹凸不平的道路上,時不時顛簸,掀起蓋尸布的一角。即便車子遠去了,那股難以忽視的腐臭味也并未散去。
“我想問您一個問題。”莫惟明對皋月君說,“公安廳是什么時候開始回收遺體的?如果你們有所發現,為什么并未公開?”
“哎呀,您也是醫生呢,知道這事兒含糊不得。”皋月君一拍手,仿佛真的在為什么感到困擾,“您知道這病原體檢測起來,結果實在是搖擺不定。雖說有尸檢肯定會好些,但上頭的文件也是才發下來的,這剛開始死人,也得走完流程。等我們真正出了結果,又要再走一遭流程。大人物們的事,我們可從來說不準呀。做好本職工作便是了。”
莫惟明聽出他話里的陰陽怪氣,也是稍微壓著火,才沒跟他對罵起來。
“我們自然是期待一有發現,就能彼此同步了。”
“那是一定的。”皋月君又笑著說些場面話了,“我們目前能夠肯定的是,每位重癥患者在瀕死前都會進入高熱狀態,伴隨大量的淤血。若患者生命力足夠頑強,甚至會發展出壞疽……但我們還沒找到現行有效的辦法,所以求生欲旺盛,也并非好事。”
皋月君的笑變得慘淡了些。他最好有真正哀悼的成分。但結合莫惟明對他,以及涼月君過往的了解,恐怕是不可能的。皋月君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