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忽然安靜很多。山海明顯注意到,柏谷妻變了臉色。她丈夫好像想打圓場,卻不知說些什么。相反,老太太或許是喝的太多,倒是沒什么忌諱。
“嗨,我這兒媳啊,嫁過來這么多年,沒什么不好,可就是懷不上孩子。也不知是她身子虛還是怎的,前年好不容易肚子鼓了,好生伺候了大半年,有天被樹枝給絆了,竟把孩子也摔沒了說來真是嚇人,那好端端的一個孩子,怎么就成了木頭疙瘩”
“媽”
柏谷妻的臉色像石灰似的,高聲呵住了婆婆。老太果然是喝多了,擺擺手,嫌她打岔似的,自顧自的說著去。她容不得自己這樣的身份,受到別人的指手畫腳。
“不好意思,我娘我娘喝多了。她這把年紀了,就好喝點小酒,喝多了就開始說胡話”
柏谷大少爺連忙出面解釋。他抱緊了媳婦,給小動物順毛似的安慰著。
“怎么啦怎么啦,還不讓說啦你這肚子真是不爭氣,早知道,就讓她留個后”
“她是誰”
滴酒未沾的慕琬站起身,連帶著椅子磕得乒乓響。大少爺連忙去晃他老媽的胳膊。
“別說了,真別說了,少提幾句吧”
“所以她是誰是正房太太么”
山海也慢慢站起來,聲音提高了一個度。老太太酒醒了一半,恍惚間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但這酒又沒完全讓她緩過神,她只是有些錯愕地說
“啊,誰我說誰了嗎我我說什么啦”
山海與慕琬對視一眼。接著,他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高聲說
“打進門起我就覺得奇怪,你們一口篤定屋里有厲鬼,就好像你們知道這鬼是怎么來的。話,我就直說了夫人一直沒孩子,是因為這屋子的怨氣太重,懷不上。生了木頭,是中了木靈的詛咒自然,我并不確定這是否當真是木靈,我初以為是逆柱所致。你知道的,這作為屋柱的死木生出枝丫,本就是異常。我猜那逆柱,你們確實也沒人注意過,但我徒弟閑逛的時候瞧見了。木頭上生了人臉,我這心里本有了定數,只是這逆柱有問題。”
“什么問題”
安靜許久的飯桌上,吃了一半的黛鸞忽然愣了。她小心翼翼打了個岔,手里還捏著饅頭,側目看著她師父。慕琬雖不動聲色,卻沒料到山海會說這番話。
逆柱有問題是什么問題他當時可沒提到。
“逆柱名雖為逆,長出人臉的事,也不假,只是那張臉應當是正的。而你們那棵柱子上的臉,確實反的這只說明一件事。”
“說明在它被砍下之前,就已經長在樹上了。”
黛鸞磕磕絆絆地補充著。
“所以那根本不是什么逆柱是人面樹”慕琬聽明白了,語氣十分不悅,“你現在才告訴我們”
門外傳來叮鈴哐啷的響聲,有人將鍋碗摔了一地。慕琬緊跟著大喝一聲何人,門便被慢慢地推開了。門后露出的,正是廚娘那張驚恐的臉。
“我、我我來上菜,上菜唉,我怎么這樣不小心,我這就、就重做”
廚娘撒腿就跑,顧不得滿地狼藉。而那三口人呢,顯然也明白了山海方才的意思。此時,他們醉意全無,無不面色煞白地盯著他,手里的筷子直打顫。山海面不改色,接著說
“若要我們幫忙,可以。但你們必須要把隱瞞的事說清楚,這府上是否曾出過枉死的人命,可要仔細想清楚。若你們不愿說,那我們今夜就要啟程了。”
“祝你們搬家順利”黛鸞不合時宜地起著哄。
“別介啊,我們說,肯定說”老太太慌了,頓時沒了主意,她催著兒媳,“快說呀,當年到底怎么回事,說啊”
柏谷妻成了丈夫的燙手山芋,被他慌張地從懷里推開,半拉半扯地讓她站起來。她像是離了窩的雛鳥一樣茫然無措地呆站著,在飯桌上左右看著。這時候,山海才坐下來,側過身,輕聲對慕琬解釋道
“你這性子,若我當時就告訴你,你定會執意要走,不再幫他們的忙。我若不現在才告訴你,你怎么肯待到今晚的飯局上,聽他們講著前因后果。”
“你”
慕琬的確是生氣了,但仔細一琢磨,山海這話倒是對的。她的性子給他摸透了,慕琬不得不把這口氣咽下去,不再作聲,只是瞪著那雛鳥般的小媳婦,用眼神討一個交代。
屋里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