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地看了看手上的手環,不知道他們為什么這么說。
幾乎所有人都沉浸于失而復得的巨大喜悅里,奔走相告,卻令他感到莫名其妙。他的悲痛是如此微不足道,淹沒在人群的喧鬧里,仿佛一滴墨散入奔騰的江河。
有人不斷地問他去哪兒了,怎么樣了,也有人攔著他們。他有些結巴,不知該怎么說,只是不斷地低聲咒罵著那三個商人。到這兒,他們似乎聽懂了什么,不敢再追問下去。有人幫他打了一盆水,幫他把臉擦干凈。最后大家都散了,守在營帳外讓他一個人靜靜,說是等外出找郡主的族長回來。
他呆滯地凝望著水盆,等待細小的波紋平靜下來。
他突然明白了。
水中呈現的那張面孔,竟然是郡主稚嫩的臉。
他驚訝地將手按在自己的臉上摸了摸,連自己也嚇了一跳。或許是太過掛念她,也或許是手環上氣息的影響,對化身術并不熟練的他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她的樣子。正當他驚訝時,風塵仆仆的族長沖進帳內,凝望著他,神情百感交集。
然后,他狠狠地抱住了他的“女兒”。這擁抱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爹以為、爹以為連你也要”
怎么辦。
至于郡主的尸體,他趁著第二天夜里就跑了回去。那時候,群鷹與許多動物都圍在尸體旁。狐貍、狼、鷹、兔、羊許多本是天敵的動物們相安無事地護著她。直到自己趕去,它們才一個個為他讓開。他用狐火將她火化,悄悄收集了些骨灰放在罐子里。
那以后,灰狐一直以郡主的模樣生活著。
這就是韃姬的故事。
眼前的韃姬并非郡主,郡主早已死去。
“你要我說我為什么以這個模樣活到現在我也不清楚。我就照著那些同齡的小姑娘,隔一段兒時間,就讓自己顯得高一點,年長一點。雖然有點麻煩,但也不至于露餡。”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慕琬頓了頓,“我希望是假的。”
“我啊,一直在想,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能結束呢。人的生命是如此短暫,或許我根本不必演太久。于妖而言,這只是彈指一瞬的逢場作戲罷了。我究竟是在安慰她的家人,還是在安慰自己這事我也說不上來。一想到我還有漫長的壽命,就當是消磨時間罷了。”
幼年時的狐妖不知修煉了幾年,但韃姬真正成長到現在,這段時光或許才更加真實。
他接著說“只是這短暫的日子,竟然遇到你們自然,我也不是沒有預想過,會突然有人打破這平衡的一切。并不是壞事,只是我沒想到罷了,沒想到,還會有外族人與我們有這樣平和的接觸。畢竟那以后,他們對你們,再也沒有好臉色了。”
族人們并不清楚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但對韃姬絕口不提與躲閃,大概猜出了一二。程度上,自然不如死去的郡主那樣悲慘,性質上卻也是相等的惡劣。
他們很高興,他們的郡主能恢復到如今這般模樣來。
只是,只有他清楚,她再也回不來了。
“即使如此,很抱歉”山海看著他,“人與妖怪和諧共存,的確是我的夙愿。但您內心深處,對人類這整個種族,依然有著強烈的敵意。我無法坐視不管。”
“別管了,山海”阿鸞拽著他,“這樣不是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