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慕琬覺得,守衛一定會直接放她們倆上去的都是雪硯谷的弟子罷了。但謝花謠說,短短半年時間,很多事情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了。事實上她的確被攔住了,只得讓鄔遠歸親自下來一趟。
無法形容的階級感,讓慕琬隱約察覺到了一絲異常。
她先在遠處焦慮地等待許久,謝花姐妹才和大師兄慢慢踱步到別處去。為了不打草驚蛇她還佯裝是來找大師兄的。幾個看守的弟子她都認識,何況她是掌門的弟子,也并未刁難。不過,他們告訴慕琬,鄔師兄同謝花氏出去了,說是要聊一聊她的事。她佯裝很感興趣的樣子,然后又以拜訪其他師兄師姐為由進去了,順便等師兄回來。
最好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不要回來。
每個房間門口都掛著一個小牌子,上面寫了住在此處的弟子的名字。鄔師兄的房間并不難找,就在三樓中央些的部分。最中間的上了鎖,是留給師父的房子。她暗自嘆氣,慶幸他事事都還記得掌門,也沒有他們懷疑的那樣不堪。
多數弟子都去操練了,她一路上沒碰到熟人,這倒是方便很多。躡手躡腳來到鄔遠歸的房門,沒有鎖,她悄悄溜了進去。她心臟跳得很快,雖然自己從不自詡什么正人君子,但如此勾當她還真沒做過。
她剛進來就感到一種熟悉的氣息,但卻不止是鄔遠歸,還有些其他的、更接近于妖怪的東西。這讓她心里有些緊張,莫非他真的與妖怪有什么往來
閉了門,轉過身,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這間房子太大了,足能住下十余人。印象里,鄔遠歸從小雖然稱得上能吃苦,但按照謝花謠所說,師父對他心懷愧疚,很多事一定縱容遷就了他,才在現在暴露出了貪圖富貴的一面。所有的木質家具都是珍貴的陳木,整個房間里都是這樣淡淡的木香。桌上的筆還很新,看上去沒太用過,但都是極好的狼毫。別說是床單,連糊窗戶用的都是輕軟的羅緞。
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配備。她止不住地搖頭,沒想到師兄將師父教導的樸素勤儉之類的美德,全然拋卻在腦后了。
自己對他又有幾分真正的了解
他的衣柜與抽屜竟然都是上鎖的她從不知道鄔遠歸是這樣一個缺乏安全感的人。還是說,他在試圖把什么東西隱藏起來撬開這些鎖不難,她小時候還是跟他學的這招,雖然事后被雁師姐狠狠斥責了一頓。
看到那些厚厚的文書時,她感到了一絲不安。
所有的祖訓規誡形同虛設允許外人隨意出入的憑證,與江湖旁門左道的聯絡信,還有許多不平等的合約這整間屋子里的、整個雪硯谷的錢,居然都是這么來的嗎
她還找到了一封落款是成幽的信,她楞了一下,不確定與青璃澤遇到的是不是同一人。她細看內容,果然提到了與雪硯谷小師妹相遇的事。其他的只是普通的慰問,沒什么特別。還有些更多不堪入目的東西,她越翻越覺得手軟,越看越覺得眼暈。這字里行間她所能看出來的,更像是一個奸詐的商人,一個為了利益最大化而無所不用其極的小人。
里面沒有一封信提到要找尋師父的下落。往后翻下去,她還看到了別的東西。
左衽門的門章。
耳邊浮現一陣強烈的耳鳴。
慕琬在這樣的噪音下,突然瘋了一樣翻找著類似的信它們斷斷續續的,不曾提過是為了什么,為了殺誰,或許關鍵的一些東西已經被處理掉了。和這種江湖邪派往來,本來是宗主絕對禁止的事情,也不知道鄔遠歸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又有誰,是值得他去聘請刺客的呢
若說是找人,這太牽強了,明明白白寫在書信上不就可以了嗎何必如此隱晦。雖然如果真是通過左衽門找到的師父,恐怕他老人家是要大發雷霆的。
可雁師姐的信呢
她將這些文書慌忙整理好,塞回抽屜再鎖起來。之后她又焦慮地在整個房間轉了一圈,試圖尋找其他能放東西的地方。最后,她將目光落在了床頭柜上。
那兒有個小抽屜,沒有鎖。她半跪在床邊,拉開抽屜,里面也只是一張茶餅和一把扇子而已。正當她嘆了口氣準備合上抽屜的時候,她突然看到了深處有一個小小的紙條。
無法形容的熟悉感迎面而來。
她顫抖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張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