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我對姓君的那個人還請將軍賜教。”
當君傲顏提著那柄沉重的陌刀邁上擂臺,四下里散漫的閑話忽而一清。長兵在地面拖行的聲音粗糙又刺耳,令他們重新來了精神,伸長脖子打量著這個女人,和她手中的重兵。這一個看起來,總該是一員猛將了吧
她的對手又是誰好事者們張望不停,看見本國派出的人時,登時一愣。
祈煥苦著臉,聽左近一片奚落蜂擁而至
“真是個外頭光鮮的紙老虎,花架子擺得比誰都漂亮,只敢挑個人來打”
“這老頭胡子一把,頭發都白了,丫頭片子膽小就罷,還不尊老”
奚落者們似乎早已忘記自己身為人類的事實。
這群人礙于官家守衛,只能在場外嚷嚷,聲勢卻實在喧囂。連裁判也煩了,在臺上沖下邊吼
“看便安生看著,你們懂什么,只會嘴上放炮當年那個人,你們一個個全忘了么”
他畢竟是個已修出人形的妖物,氣沉丹田大喝幾句,讓喧嘩中的人們聽見,不算什么問題。察覺周遭騷動有所平息,祈煥咧了咧嘴
“他說的當年,就是你爹吧不知道老爺子在這兒待了多久,這么幾年過去,還是積威不減啊。你說要是令尊來了,那可不是沒咱啥事嗯老白人呢”
他身后是霜月君,百無聊賴地面對擂臺發著呆。他目光聚焦了一瞬,看了祈煥一眼,搖搖頭,又神游天外,只等比斗開始了。
“沒留意。”聲寒淡淡一笑,“解手去了吧。”139
下一刻,四周爆發出激烈的喝彩。
裁判都還沒在臺下落腳,君傲顏陌刀一甩,提步沖向擂臺另一端,其勢如虹。君亂酒的氣勢有過之無不及,他發步晚,卻還要快上一線。他們手中的鋒刃折出寒光,太陽在一點點下沉,兵器卻在一寸寸上揚。
擂臺正中央,兩人各執長兵,轟然對撞。
金戈相擊,炸開刺耳的震響。傲顏和君亂酒都不禁一聲怒喝,在巨力下,他們皆被震得齊齊一退。沒有片刻喘息,沒有半個眼神。父女倆再次揮動兵器,運起拳腳,如陌生人、如仇敵般,不留一絲情面,朝對方殺去。
君亂酒使的是一桿長槍。槍桿漆面上盡是細碎的磨損,烏紅的色澤有如飽飲敵血。槍頭雖也密布劃痕,卻保養得當,仍是寒光凜冽。長槍與陌刀本都不是近身搏斗的首選,可就在這擂臺方寸之間,他們將各自長兵揮舞得虎虎生風,挑劈掄刺,盡數向對方招呼,也格開兜頭蓋臉的潑風利刃。而隨之襲來一拳一腿,他們無暇顧及,也無意躲避。只要不能廢去自己的戰力,傷痛不過是戰斗中必不可少的代價。
兵戈交擊,錚然鳴響,把局外人的沸騰呼喝全都攪碎。他們本也不會聽進耳朵。
氣氛比前兩場熱烈太多,也吵鬧太多。柳聲寒抬著頭仔細看著,父親與女兒,都緊繃著面孔,嘴角抿出深深的紋路,仿佛這條裂口不過是鎧甲鐵面上一道脆弱的縫隙,并已然焊死。他們沒有交談,只有手里的兵器,替他們吶喊。
“槍啊”
看客的哄鬧里,柳聲寒聽見身側,霜月君細微的慨嘆。
已到哺時,烈陽如倦怠,在天幕上逐寸滑落。斗擂的二人卻不見體力衰減,依然是硬碰硬、實打實。傲顏的側腹又挨下重重一記膝擊,像此前的無數次一樣,她不閃不躲,僅僅大喝一聲,就著疼痛迸發出巨力,長兵疾揮,重擊在君亂酒槍上。
槍桿與君亂酒的手臂一同被掀開。可這一次,和先前全然不同。
對戰雙方都聽見一聲脆響,隨即,加諸于陌刀的阻力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