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東西,就過來。跟著我。”
雖然對方不是人類,目前為止,卻一直散發著善意。不論可能有什么圖謀,一開始她若不救下自己無論以何種方式他興許已經死了。不管怎么說,此時在深海里,白涯也沒有別的辦法。不跟著她走,他很難找到鮫人看護下的武器,更遑論拿回它們。臨走時,白涯最后確認了一遍
“去那里有多遠出了此處”他指了指地面,“還要游多遠人類在水里閉氣不能太久。”
他這話頗為實際,泉姑娘想了想
“我帶你。我游泳很快,一下子就到了。那里有氣,可以呼吸,你不要擔心。”
白涯信了。他依照泉姑娘的示意,有些別扭地牽住了對方的手。鮫人的皮膚與人類大相徑庭,攥在掌中一片濕滑,和魚類更為相似。白涯不敢下死力氣,況且抓過魚的人都明白,用力有時也并無效用。
他生怕自己半路滑脫,便拔了一根長長的、結實的海草,在二者相握的手上纏了幾匝。泉姑娘一直耐心地等待著,直到白涯確信自己已捆得夠緊,對她發出了示意
“可以了,走吧唔”
嗵的一聲悶響。隨著泉姑娘的一躥,白涯的腿在海底猛地磕碰了一下。好在他及時屏住了呼吸,沒有在這旅程伊始就消耗掉寶貴的氧氣。然而他已經開始后悔了。泉姑娘平日里,大概并沒有帶人游水的機會
這一路端的是驚險無比。鮫人在水中拖著一個大活人也十分輕松,泉姑娘仿佛忘記了他的存在,又或許正是急于把這人類帶到能換氣的地方,才游得如此迅疾匆忙。
她絲毫沒有顧忌,卻辛苦了白涯。隨著她游動變向的動作,他屢次閃開迎面撞來的珊瑚、礁石、搖曳的水草,乃至粗心大意的水中生物。肺里的氣息逐漸損耗,這閃躲也由驚心動魄變得麻木,到最后,白涯簡直懷疑自己的身體已經形成了新的條件反射,在自發躲避路途中的障礙物。
憋得太久,他快要斷氣了,只殘余一絲神志苦苦堅持,不去解開手上的海草。逐漸地,耳中灌滿嗡鳴,白涯唯有艱難地祈禱泉姑娘早些抵達目的地。
在一片朦朧中他終于聽見,泉姑娘似乎說了什么。緊接著嘩啦一聲,他感到身體一重,摔在了一處空地上;幾近炸裂的肺里卻是一輕,意識尚未跟上,本能已促使他大口喘起氣來,缺氧的軀體貪婪地攝入空氣。
好一會兒,白涯才緩過勁,抬起頭來。他剛想與泉姑娘說話,又在目光觸及四周光景時一怔。
這是另一處與先前可呼吸之地相似的所在,可那片海域不算熱鬧,他忙于和泉姑娘交流也不曾注意景色。此刻則大不相同,生機勃勃的海洋環繞著他,絢爛多姿,如夢似幻。他呼吸著空氣,腳下踩著實地,而諸多分不清品類的魚兒就在周遭穿梭往來。有些生得尖牙利齒,怪模怪樣,更多則在海波蕩漾中,泛出斑斕的光彩。
之所以能看清這諸般色澤,大抵是因粼粼波光里,有什么游曳的東西散落出星星點點的光亮。白涯不由得湊近其中一簇,仔細打量那些有幾分熟悉的輪廓。是水母,它們和藍珀中的那一只形狀不盡相同,拖著的飄須閃閃發亮,漫無目的地游動。它們照亮了身邊的游魚,五光十色的海中珊瑚,和許許多多在暗光中飄搖的海草。
著實美不勝收。dddddataid"0"
白夜浮生錄第一百二十八回無經世故“你們的話,我們本來都會。”她接著說,“現在少了。會說的人少,會說的話也少。很有限。”dddddataid"11"
“你且說來聽聽,能找個諧音,也好稱呼。”
姑娘點點頭。她雙唇微啟,隨即從中流泄出一串奇異的聲音。這可大出白涯所料,他壓根無法辨識。也許因為她把人的語言說得像模像樣,二者的反差過于明顯了。直到她說完,白涯還愣怔了好一會兒,完全不明白自己聽見了什么。dddddataid"7"
他腦子打結了一樣想不明白,鮫人也不再作聲。她在他頂上繼續悠然游動,徒留白涯思前想后,直覺頭痛欲裂。這番思考委實超出他往常思慮的范疇,他壓根不知道該如何去想,又要想出什么結果。這樣的事需要想出什么門道嗎江湖兒女,理應不拘小節,排出去的水都不知流哪兒去了,勿問來處,且讓它們消散在大海里吧。dd